净涪佛身这会儿倒是谦逊了,端着茶盏,缓慢摇头,端的一副高人姿态。
“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净音看着净涪佛身这般情状,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师弟啊......”
净涪佛身茫然抬眼看过去,却偏生叫净音看清楚他面上的那点笑意。
“师兄?”
净音还能如何?
摇了摇头,他不再说话,也端起茶盏来,就要将杯中茶水饮尽。
净涪佛身见得,一面抬手阻拦,一面要去拿茶壶来,准备给净音重新换上温度适合的茶水来。
但净音摇头拒绝了。
“我正需要这个。”
净涪佛身看得他一眼,果真没有继续,随净音去。
净音抬手,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
凉去的茶水流转过他的四肢百骸,涤荡过他的肉身神魂,带来他想要的清醒与冷静。
他重重将杯盏放下,对净涪佛身道,“再来。”
若不是净涪佛身知道自家茶壶里装的都是他才烹煮出来的茶水,只看净音这架势,还真得以为净音喝的是酒呢!
他摇摇头,到底是拿起了茶壶。
这边厢,净涪佛身与净音闲坐,也玩笑胡闹,也细说着数十年间的点滴趣事,很是自适。另一边厢的院子里,谢景瑜和五色幼鹿这一人一鹿也在对坐而谈话,只是这氛围么......
跟那边厢的净涪佛身和净音比起来,却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谢景瑜还是头一次见五色幼鹿在他面前这般凝重忧虑,不免有些好笑,便不等五色幼鹿问来,先猜道,“你这般模样,可是为了师父?”
也对,除了师父净涪以外,怕不会再有哪个能让向来无忧无虑的幼鹿这般模样了。
谢景瑜笑着暗叹道。
五色幼鹿端端正正地端坐在谢景瑜对面不远处,严肃且认真地凝着那双滚圆灵动的眼睛,对谢景瑜问道,“呦呦,呦呦呦?”
谢景瑜失笑,伸手就要去摸五色幼鹿的脑袋。
五色幼鹿非但躲了过去,还沉沉瞪了他一眼。
谢景瑜连忙敛去面上笑意,换上与五色幼鹿一模一样的严肃与认真来。
明明是一人一鹿,偏生却有着异常相似的表情和态度,如何不叫看见的人心下发笑?
偏谢景瑜和五色幼鹿全无所觉,仍自严肃交流。
“你是问我,为何我们三师兄妹就没有一个为师父打抱不平,斥责程家庄里的那两位?”谢景瑜问道。
五色幼鹿重重点头,“呦。”
就是这个!
这么唤了一声后,它还狐疑地盯着谢景瑜,似乎要从他的眼里面上看出些什么来一样。
谢景瑜无奈,“早年我带着你在各国王宫隐修时候,便要叫你跟我一道仔细看,也叫你多想想,偏你都不做,只丢到一旁......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五色幼鹿先是一愣,随即不满地对着谢景瑜唤了两声。
现在是翻旧账的时候么?说的是师父的事情呢,别给我扯开去!
谢景瑜再是摇头,但还是配合一般地将话题又给带回来。
“程家庄的那两位......”他又是摇头。
但即便是五色幼鹿也知道,这一回不是冲着它去的。
“他们的手段粗糙拙劣,但其心太贪......他们或许从净涪师父手里讨去许多东西,可总归得还回来的。”他平淡道。
五色幼鹿歪了歪脑袋,有些想不明白。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呦......”
那两个似乎不太相信因果的事情吧?
谢景瑜又笑了。
便是五色幼鹿都知道,谢景瑜这是在笑它犯傻。
“因果乃是大道,是天地间的道则法理,不是生灵不信,人家就不存在,就不会有彰显报应的。”
五色幼鹿被谢景瑜这么一点,也是恍然。
它这会子果真是犯傻了......
谢景瑜见得五色幼鹿眼底的神色,面上又一次浮起笑意。
他伸出手去,在五色幼鹿脑袋上稍稍用力按揉。
五色幼鹿睁了眼睛看过去。
“关心则乱可不是犯傻啊......”
是可爱才对。
五色幼鹿眨了眨眼睛,又缓慢眯起,感受着谢景瑜落在它脑袋上的力道与温度。
“母子之间的因缘,有深有浅。毕竟天地有因果,有轮回往生......”谢景瑜垂眼看着五色幼鹿,眸光柔和,“只凭你我,若只是凡俗间的因缘,确实是能看得清楚。可是师父与那位沈老夫人之间的因缘,于我等却着实难办。”
沈安茹自然无足轻重,可是这份因缘的另一端,却是他们师父净涪啊。
他们这点道行修为,怎么敢去看清师父的母子因缘?
五色幼鹿似乎明白了一些,它点了点头。
谢景瑜看见五色幼鹿望过来的目光,顺着它的视线看见自己仍旧搭在五色幼鹿头顶上的手,不由得轻咳一声,方才若无其事将手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