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身都要气笑了,‘一件!’
是失言也好,是心里常有这般的猜度也罢,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佛身这会儿应下,剩余的事情回头他会自己再梳理。但认错、愿意给予相应的补偿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充当一个冤大头!
只一件,再没得商量。
心魔身眯了眯眼睛,‘我从那真知小孩儿身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你就不想听一听吗?
佛身仿佛听到了心魔身这般问他。
佛身沉默半饷,还是摇头道,‘真知身上的事情关乎重大,非单单只是我的事情,而是净涪三身的事情。’
佛身的意思很明白,似这般关乎净涪三身的事情,是不能在净涪三身面前分得太过明白的。
他们是佛身、心魔身不假,但他们也都是净涪。
净涪的事情,是他们三身的事情,绝不只是三身中哪一个人的事情。
心魔身沉默半饷,身体往后靠了过去。
气氛当即缓和了许多。
‘行吧,那就一件。’心魔身隐着叹息道。
佛身松了一口气。
心魔身幽怨地看他一眼,轻易将话题个带了回来,‘真知那小孩儿的心境状态有问题。’
‘在我与他近距离接触时候,我发现他的情绪太过正常了......’
佛身拧着眉梢,不太明白,‘太过正常?’
心魔身点头,‘不错,真知这小孩儿,我们也都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尤其是你,佛身。你真的觉得,他会是这般的......’
他想了想,很快寻到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形容词。
‘温顺吗?’
‘温顺?’佛身咀嚼着这个词,目光也从心魔身那边厢挪开,落在下方景浩界天地里的真知沙弥身上。
定睛看得片刻,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叫知命,但实际上却不是个愿意认命的。似这样的人,哪怕年纪再小,也是桀骜的。’
‘或者说,’佛身将心魔身的话接了过来,‘正是因为他年岁不大,所以那股桀骜的少年意气,才应该更明显。’
‘对。’心魔身继续道,‘但不算早先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现在,你再仔细看,又能够在他面前找到多少那股桀骜的少年气呢?’
佛身沉默半响,缓慢摇头。
心魔身笑了,‘所以啊,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了。’
‘不独独是方才在我们面前,应该更可能是在他踏入妙音寺地界的那一刻开始,他本人的情绪就被遮掩了起来......’
‘不,不应该说是遮掩,而应该是伪装。’
‘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妙音寺上下僧众所见到的,仅仅只是这小孩儿身上的一层表象而已。’
正看着妙音寺里两个小沙弥僧并肩推门入屋的佛身听得心魔身的判断,皱起了眉头。
‘都是伪装吗?’
心魔身顺着佛身的目光看过去,也正看见那两个小沙弥僧,笑了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谁又知道呢?’
佛身听见心魔身的这话,抬起目光看他。
心魔身道,‘你我都知道,最成功的伪装并不是半真半假,而是九真一假,更是那能将自己也一并骗过去的伪装。’
‘真知这小孩儿身上的伪装......’
‘谁知道他最后是不是会将自己也给骗了过去呢?’
佛身听着心魔身的话,又看着下方景浩界天地里已经开始休息的两个沙弥僧,不知为何,忽然明白了自己今日里的反常,也明白了心魔身早先时候的斤斤计较。
心魔身或许是要有要抓住这个机会从佛身手上讨得许多好处的想法,但更多的,怕还是心魔身心里涌动的恶意。
看见景浩界妙音寺藏经阁里的那真知沙弥,心魔身他其实想到了自己。
心魔身这会儿循着真知沙弥想起前事,并不是就觉得真知沙弥与他相似,他心生感慨之下,也愿意给真知沙弥些许帮助......
他想的不是这个。
而是他们作为净涪,不得不避入佛门寻求庇护,乃至如今层层因果、情分嵌套,仿佛被佛门囚锁住手脚的憋闷与无奈。
这些认知煽动着心魔身原本就激荡的满腔恶意。
那恶意汹涌肆虐,乃至于刺激到了与心魔身同出一源又相生相克的佛身,使得他下意识地开始揣度、猜疑心魔身,才有了这一回的失言......
佛身无声沉默。
旁的事情都好说,但这一件事......
佛身不好说话。
他说什么都不对,便只得沉默。
心魔身觑得他一眼,懒懒说道,‘行了,你修你的佛,我走我的魔,只各自践行自己的道路就是,旁的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佛身仍自看定他。
心魔身却仍自看着下方的景浩界天地,一时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