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听不明白,但他看得出净涪这一笑里面带着的几分亲近与包容。
文竹知道自己这回留不住人了,索性也不问书海的事,只点头道,“那等茂竹培育成形,我便送它回妙音寺吧。”
净涪合掌一礼,“多谢檀越费心。”
文竹摇摇头,又沉默得一阵,才道,“我送和尚出去吧。”
净涪微微阖首,跟着文竹转身往外走。
这一路,文竹很有些沉默,倒是净涪先跟文竹开口说话。
“这一段时日多谢诸位檀越款待,小僧我无以为报,就借贵宝地的竹枝做了三盏灯笼。如今就留在竹屋里,回头檀越拿去,或是挂起,或是赏玩,或是送人,应该能有几分用处......”
文竹听得净涪这般说话,就知道这灯笼应该就是前一日夜里招来那般动静的罪魁祸首了。
他嗫嚅着嘴,想要细问些什么,却又克制住了,到底没问出来。
净涪全都看见了,却只是笑得一笑,未曾说过什么,只提醒道,“我在那三盏灯笼里置了三朵心火,回头诸位檀越赏玩过,倘若觉得不合适,能够置换的,也可以另取灯火换上,或许又能再有些变化。”
文竹点点头,将这话记在了心里,也笑道,“灯笼么?本就是安置灯火照明的,其中灯火自然是重要的。”
净涪见他脸色,应道了两句,随后又道,“这三盏灯笼,大概也有些缘法,倘若它们的缘法到了......”
说话间,净涪及文竹已经来到了竹海边沿。
净涪停住话头,笑得一笑,“已经到了这里了......檀越留步。”
文竹停下脚步,与净涪合掌作礼,“那我就不送了......”
净涪又与文竹说道得几句,最后合掌作礼,道别而去。
文竹站在原地,看着净涪的背影走远了,才转身回返。
回到竹海中央,一众异竹立时围了上来。
“净涪和尚真走了?”
“他有说什么时候会再来么?”
“对啊,净涪和尚还会再来我竹海么?”
文竹一边听着同伴的问话,一边应声道,“是的,净涪和尚走了。”
“他没说。”
“我才刚送他走。”
好容易应付过一遍之后,文竹团团看了一眼自家有些低落的同伴,暗自叹了一口气。
虽然净涪和尚不太与人亲近,但对于他们竹海的异竹来说,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客人。自家这许多同伴不舍得他,也是常事。
他不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没在送走净涪和尚时候提起自家这许多同伴的么?
也幸亏他没提,要真提了,净涪和尚又不好拒绝,到最后一整个竹海的同伴都去送净涪和尚......
文竹自己想了一下,还是再一次被那情景为难住了。
净涪和尚喜欢清静,他们家同伴这般吵闹,只怕更为难了净涪和尚。
文竹又是摇了摇头,再等得一等后,略略提了声量,压过那已经低落下去的声音,道,“净涪和尚离开时候,曾说在竹屋里给我们留了三盏灯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位异竹直接打断了,“灯笼?是人修门户前挂着的那种灯笼?”
“应该是吧,”又有异竹应道,“灯笼不就是这样的吗?难道还有其他的?”
又有一位异竹说道,“留给我们的灯笼?是回礼吗?”
另再有一位异竹道,“应该是回礼吧。人修都很讲究,尤其是佛修。”
文竹不得不停了一阵,还没等他说什么,就有同伴说道,“留给我们的灯笼?那你们等着,我去将它们拿出来!”
这异竹话说着,人就冲了出去。
其他的异竹这才反应过来,“等等,还是我去拿吧,我速度更快呢。”
“我来我来......”
只一个眨眼,原地除了文竹之外,就只剩了几个担负维持封禁重责的异竹了。
那几位异竹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已经远去的气息,最后面面相觑,望向了文竹。
文竹怎么能真留下来?
他一边加快了脚步赶过去,一边说道,“真是的,走得这么快,万一将灯笼抢坏了怎么办?我得去看着他们才行!”
这也就罢了。
文竹走得远了,竟还回头叮嘱了一遍那几位异竹,“你们先在这里看着,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剩余的那几位异竹追赶不得,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文竹的背影。
那如芒刺一样的感觉,激得文竹又更加快了脚步。
剩余的这几位异竹对视得一眼,狠狠道,“等回头......”
然而,那也是回头的事了。这会儿,竹海里的绝大部分异竹们都已经挤入了净涪暂住的那间竹屋,看见了挂在屋中的那三盏灯笼。
灯笼做得很是仔细,不论是那灯笼中置入的心火,还是灯笼表面糊着的纸画,甚或是那灯笼上缠绕不去的玄机及绵绵垂落的功德,都让一众异竹们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