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放他静修的话,心魔身自己都清楚不是提起的时候。
他暗自里叹了一声,却是唤来了顶上天穹的星光,继续浅浅梳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得。
佛身脱出了识海世界后,放眼看去,却正正见天边那一轮大日完全显出了整个身体,浩荡的红色光芒便即照彻天地。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净涪见得此景,心境也刹那开阔起来。
他知道自己昨日里想差了,也确实是想错了,但知道错处,又知道了前行的真正方向,怎么着也能给纠正过来,很不必太过纠结于心。
他微微摇头,目光便随即还侧旁偏了一瞬,也是那一刹那,他竟看见张远山留在院子石桌上的那盏灯盏也有了变化。
那纯粹唯一的橙黄-色灯火,像是在呼应着天地中那一轮磅礴大日一般,又像是在呼吸着什么一样,竟有一点火星在灯盏外间凝结显化,又快速靠近灯盏,最后被灯盏中的那道火焰吞食。
而吞食了那点火星的火焰却抹去了灯盏表面上所有的变化,完全安静了下来。
净涪看完了全程,又定睛盯了那盏灯火一阵,都没再有其他发现,便不再理会,只转身回屋。
直到看见厢房里他自己的那盏心灯之后,净涪脑海中的纷涌思绪才终于停止了挣扎与纠缠,合作一点灵光。
他的心灯,是不是并不需要那般局限,也可以像张远山的那盏灯火一样,吞食其他的火焰增长自身?
净涪被这灵光点醒,却又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不过片刻工夫之后,净涪自己又摇头笑了起来。
或许他确实可以借鉴借鉴张远山的温养方式,但这两盏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净涪不可能完全照搬张远山的做法。
若真是这样做了,只怕才是毁了他的这盏心灯呢!
再等一等吧,等他仔细研究过,为它推演出一个合适的法门来,方才不算是辜负了他的心灯。
净涪将这许多杂念一并放下,侧身便看见那出门前才被他接下的青蓧玉色袈裟。
踱步来到这件袈裟前,净涪凝神细看。越看,他心中竟越是平静,于是,也渐渐地生出了些笑意了。
这笑意不曾被他压制,自然而然地攀上了净涪的唇角。
净涪笑的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明明只是一顿早膳的时间,这之前与这之后,他看同一件袈裟,却是两种不同的心情?
如何能不让他既好笑,又觉得欣喜?
笑得这一阵之后,净涪摇了摇头,随手将那被一丝不苟地披挂在衣架上的青蓧玉色袈裟取了下来,穿戴上身。
系好绳索之后,净涪快步来到桌面上坐下,重又取了木鱼与《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拎起木鱼槌子,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
这便是......他今日里需要完成的早课。
早课很快结束,净涪拎着木鱼槌子坐着,面色很有些怔忪。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问题,净涪这一日做起早课来,与昨夜里的那轮晚课,却是有了些不同的感觉。
昨夜时候,他多有浸入经义中去,着意让自己的心境放开,承接体悟经义乃至袈裟自然散发的灵韵之中。因着敞开了心境,放任心思沉浸,他对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确实也较平常多得了几分体悟。
但今日里的早课,到底受了心魔身的警醒,又在净涪本尊及心魔身面前真正审视了自身,确实又与他昨夜里的晚课有了些许不同。
也不能说就是防备,更精准一点的说法,净涪他自个儿认为......是他的心神更抽离了几分。
在这种稍稍抽离的状态下,他能相对辩证地去体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的经义与佛理。这又是另一种不同的参悟佛经的方法。
而昨夜里与今日晨早中这两种不同状态的转换里,净涪偏又觉得自己对《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经义与道理再多了一分的体悟。
怪哉。
净涪放下手中木鱼槌子,对着那已被合上了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愣神片刻,却到底摇头笑开。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微言大义,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不过是再一次肯定了而已,又何必这般作态?
不见便连识海世界里镇守的心魔身都不理会他了么?
净涪笑完,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及木鱼等物什收入随身褡裢中,又擎起了桌前心灯。
一夜时间,心灯灯托里,俨然又添了一层薄薄的星尘。
净涪擎了心灯,带了随身褡裢,合上房门就离开了厢房。
经过院子,净涪又将那木篮子与葫芦一道收入随身褡裢中去。
如此这般,净涪才离开了张远山这小院,寻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