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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784)

翌日,一位闲居洛阳已经有五六年的宗室国公忽然去世。当消息送到宗正寺之后,宗正卿韩王李元嘉只是叹息了一声,命人上门吊唁并制定了一应规程,自己就撂手不管了。这些年,李唐皇族的人口有了相当的增长,死上三两个人也是正常的事。他甚至压根没有觉得,那报丧表上写的那位宗室三十七岁亡故有什么问题,毕竟这年头的医疗水平着实有限。

皇帝一家子去骊山泡温泉,其实还是小小带了那么几个人的,除了刘祎之这个宰相之外,还有一个中书舍人,以及几位中书门下的要紧官员。此外还有几个素来恭顺的皇族宗室,比如算是李治长辈的霍王李元轨,比如说几位比大长公主还要高一辈的女眷。至于其他人哪怕有大把的空闲,也没法与之同行。

按照李治很是大义凛然的话说,能不扰民则不扰民,要充分体现爱民如子的风范。

阔别十几年再次来到骊山,看到那山间修缮完好的殿阁楼台,在温汤中尽情享受那种温柔旖旎的气氛,闲来无事在山间射猎一番,或者干脆把三个同来的儿子召集在一起谈天说地。对于太上皇李治来说,这日子过得惬意舒心,同行的又没有那种唠叨不休的人,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加完美的?

能够来泡泡温泉舒缓一下神经,消解一下疲劳,李弘这个提建议的人当然也感到很愉快。至于李显和李旦两个则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太医说温汤不能一天到晚泡着,他们恨不得就在池子里不出来。这三兄弟都是带了妻妾同来,鸳鸯戏水其乐无穷,全都是一幅乐不思蜀的派头。

唯一还算保持着充分冷静头脑的则是武后了。虽说没有什么军国大事需要处置,但她还是每晚在睡觉之前浏览来自洛阳的文书——这些有的是李贤送来的,有的是她在朝中的心腹送来的,有的则是来自于政事堂。然而,每晚她秉烛用功的时候,丈夫却常常在旁边捣乱,几次三番下来她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老小孩么?

“媚娘,都这么晚了,如今东南西北都没有大事,贤儿就算会偷懒,洛阳至少还留着那么些个宰相,你就别那么操心了……”

武后无可奈何地拿簪子拨了拨灯火,放下手中只看了一半的家书,盈盈走到了床前。眼见她脱下外袍亲自将帷帐缓缓放下,外头侍候的两名宫人遂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带着难以名状的羡慕。帝后和谐这固然是从古至今最难得的,更难得的则是武后保养得宜的身材和肌肤,别说她们,就是满朝文武谁不说太上皇后青春永不老?

不多时,屋子中摇摇晃晃的床榻方才安静了下来,又捱了一会,那床榻上又传来了一阵呼吸均匀的鼾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刚刚放下来的帷幕被人掀了开来,一个只披着单衣的人影赤足走到了刚刚的桌案前,见灯火还留着,遂又坐了下来,任由如瀑青丝垂在腰背上。

“如今洛阳看似无事,但内中似暗流汹涌,时有童谣抑或流言传出,其中更有谶纬之言流传。甚至有人说天无二日民无三主,此等大逆不道言语甚至流传于小儿之间,不可不防。臣冒死以奏,皇太弟殿下近来驭羽林极严,兴许是听到了风声预作防范……”

这并不是家书,事实上,刚刚就在前头,武后已经看完了李贤的亲笔信,此时正在看的乃是裴炎命人送来的信。尽管只是最后添加了这么一通话,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些年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外事内事一把抓了,各种事情的发展也算是遂她心意,所以这回她才会轻易答应了到骊山来。

一是想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二是想借着离开看看之前是否有什么忽略的东西。如今仔细想起来,她和李治一同来也就算了,此外李弘这个皇帝也来了,再加上李显李旦兄弟,若是有人调兵直接围了骊山一网打尽……

“不会,贤儿断然不会这么做。他是爱惜羽毛的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怕想都不会想……”

武后把裴炎的那封信仔仔细细地藏好,摇摇头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但一瞬间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事情连裴炎都把忌讳抛开在一边给她写了信,李贤为什么只字不提?想到这里,她立刻找出了刚刚看过的那封家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而这么细细地看下来,她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同,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恰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她满心奇怪,却并没有站起身来。侧耳倾听,外头似乎有两个人正在压低了嗓门窃窃私语,不一会儿,又是嘎吱一声,大门竟是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个敏捷的人影忽然窜了进来。

虽然房间中灯火昏暗,但那人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武后,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半晌才期期艾艾地上前行礼:“我不知道陛下还没睡,所以……”

“若不是看见是婉儿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武后面露嗔色,见上官婉儿俏脸通红,方才问道,“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跑来做什么?”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地往那边帷幕后头望了一眼,确定那位太上皇肯定睡着了,她方才上前一步压低嗓音说:“今天祖父给我送来了一封家书,我拆开一看,里头却夹带着师傅的亲笔信,说是给陛下的,我觉得蹊跷,所以也没顾得上这是晚上,还请陛下恕罪。”

李贤的亲笔信居然让上官仪送过来?

武后这下子也觉得纳闷了,接过来一看第一行,原本疑惑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她刚刚记得清清楚楚,李贤的家书里头分明只有两张纸,而在这封信一开头,李贤就开门见山说前头写了三张纸,那之后的一张究竟是到哪里去了?

她紧皱眉头看完了这封儿子拐弯抹角送过来的家书,心中原本模模糊糊的轮廓此时变得异常清楚,同时更清楚了李贤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相较李贤在这后头一封信上提出的建议,她的想法却要深入得多。

所谓引蛇出洞固然值得考虑,但更重要的不仅仅是一网打尽,而是斩草除根!她已经很容忍某些家伙了,但既然是他们不识相主动挑衅,她绝不介意大开杀戒!

第七百三十九章 东宫印鉴的价值

牝鸡司晨这四个字,这十几年来在大唐朝堂上已经绝迹了。相比当初武后初掌政事时,那无数叩头请命痛心疾首的官员,如今看惯了这一幕的官员已经放弃了就这一点大做文章。毕竟,那些因为劝谏而在岭南数星星的前辈是最好的榜样,而偃旗息鼓的人却进入了政事堂,这无疑是最好的征兆。

由于西北安定,原本坐镇凉州的裴行俭便回到了洛阳。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他在进城的时候,竟无巧不巧地碰到了另外一个人——那竟然是刚刚从长安留守的位子上退下来,如今已经白发苍苍的刘仁轨!

两个赫赫有名的儒将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了一种沧海桑田之感。寒暄打过招呼之后,裴行俭便提出入城后办完公事之后一起去小酌。这正好中了刘仁轨下怀,于是立刻爽快地答应了。

裴行俭和刘仁轨的联袂归来顿时引起了中书门下的一阵骚动,不少官员在瞻仰了前辈风采之后,免不了窃窃私语地议论两人是否会重入政事堂。毕竟,当初裴刘二人离开洛阳去上任的时候,可都是全带着宰相的头衔。当看到李贤亲自从东宫赶来陪着二人说话,这种议论更是传播开了,成了人人都坚信的事实。

政事堂那帮宰相层出不穷的抱怨,他们平日里可是听多了。那位常常撂挑子的储君殿下,应该不会拒绝使用这种熟练劳动力吧?

对于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议论,李贤完全熟视无睹,笑容可掬地和两位劳苦功高的旧识打过招呼,便邀约两人晚上去自己家喝酒,结果恰看见了刘仁轨古怪的脸色。他正觉得奇怪的时候,裴行俭便苦笑着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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