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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537)

“好啊,又要从我这里无中生有借了钱去做你的实事工程,又想从这一条才刚兴起的商路上收钱,你就快变成杜扒皮了!”

周扒皮和半夜鸡叫的故事,杜士仪从前曾经当笑话对王容说过,谁知道现如今却收获了一个杜扒皮的称号,他不禁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只要把持在蜀中收茶的优势,甚至用行政手段来保证云山茶行的利益,三五年兴许就可以获得机极其可观的暴利,但这种东西太招人眼馋了,尤其是饮茶之风渐渐风靡,甚至有从中原扩散到各大少数民族的趋势,他就不太可能选择独占这样的利益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成都试行两税法,如果能用茶引的钱来弥补两税的疏漏,那么他有把握将这一政策渐渐推行到益州甚至整个剑南道。须知如今的蜀中,正是整个天下最大的茶叶出产中心。至于日后的茶叶主产区江南和福建等地,现如今还瞠乎其后!

“娘子大人,损失小而得利多,要目光长远才是。再说,我会补偿你的。”杜士仪说着便趁着王容一愣纳闷的时候,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啄,继而便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整个人都能赔偿给你。”

“去你的!谁说你是君子的?”王容不禁气乐了,待伸出手去想要把这便宜找回来,见杜士仪笑吟吟的,分明希望她和他在车厢中闹成一团,她便恨恨地收回了手,这才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头也不抬地说,“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就算是阿爷号称关中首富,也从来不敢和官府相抗,更何况我这区区弱女子,哪里能违逆杜明府的话?”

“好好,都是我钻进钱眼里去了,娘子大人恕罪则个。”

杜士仪有模有样地欠身作揖,见王容眼底分明满是笑意,他早知道她并不是一心逐利的人,连忙干咳一声岔开话题道:“说起来,眼下这些都还是空话。当务之急,是请娘子大人给为夫出个主意,如何撵走那个碍眼的上司?”

“范使君这个人,此前一再都是授意别人挑事,然后自己居高临下令人去收拾残局,自己伺机而动,此次何不也让他这么去做?光是吐蕃人出现在益州,就足可让范使君好一阵子忙活了,据我所知,他才刚从河内范氏本家调来了一堆人?”王容随口一说,见杜士仪嘴角挂着笑容,她顿时轻哼一声道,“你是不是又想说英雄所见略同?分明是考我,还说什么出主意!”

“不请娘子出主意,我又怎么知道范使君竟然会大张旗鼓从河内范氏本家调人?要知道,韦十四都没能打探到这般隐秘的消息!”

杜士仪打了个哈哈,继而便收起了戏谑之色,郑重其事地说道:“幼娘,这次我不用驿传快马,用你家的路子,替我捎一封奏疏到洛阳给源相国!”

第451章 一箭双雕

罗德的低头并没有一下子广为人知。然而,当这一年八月,杜士仪行完乡饮酒礼,送了今年成都县的解送士子进京,四大家除了早早溜之大吉的吴家家主吴琦之外全数到场,罗德甚至对杜士仪恭维备至的时候,范承明就已经知道罗德这个一度跟得自己很紧的家伙,已经有了倒戈的倾向。

自从杜士仪兼判两税使之后,他就已经知道正面相抗绝不可取,因此哪怕对于平时决计忍不下的这一点,这次竟也硬生生忍了下来。

大地主被杜士仪诱之以利,小民百姓又因为厘定田亩时竟然并未扰民,而且这等同于减轻了税赋,杜士仪又常常亲自下乡视察,反而交口称赞的多,至于人数更多的中层地主,则是被县学开始整肃扩招,杜士仪真真正正亲自登台授课打动,纷纷想方设法把自家子侄送进来。至于资质更好的,求杜士仪一张荐书往两京游学,抑或是前往嵩山草堂,也同时成了一种风潮。

正因为如此,范承明只能按照张说的话,把目光从眼皮子底下放到了更远的地方,比如纷争不断的姚州,比如邻近的蓬鲁州等生羌所居之州……可如今的巴蜀也算是政通人和,州官大多勤勉,和蛮夷相安无事,他这个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固然可以在外巡视各州防务,但大多数时候都清闲得很。相比成都县廨上下常常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清闲原本应该是惬意的,但他却丝毫惬意舒心不起来!

此刻手持一卷书的他,便丝毫没法把精神集中在其中内容上,到最后忍不住烦乱地将其撂在案头。因为坊间多把线装书叫成杜郎书,底下从者都生怕范承明因此及彼,四面书架上显眼的位置,全都是些传世已久的卷轴珍品,线装书往往束之高阁,此刻这一卷《齐民要术》亦然。见他撂下了书,一旁的侍婢蹑手蹑脚上来往杯中续了水,又悄悄回了原地,悄悄去拨动了一下动焚香的熏炉。可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吧!”

“使君,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禀告。”

范承明立时屏退了屋中侍婢。即便如此,那进来的从者仍然没有立时开口,而是上前几步在范承明书案前单膝跪了下来,轻声说道:“郎君,我刚刚打探到一个消息,杜明府命人悄悄扣下了一行来自西域的行商。”

“嗯?”范承明有些不明其意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哂然一笑道,“他成天忙得恨不得三头六臂,怎么又有功夫去管什么行商?莫非是有人和他支持的那家茶行争利?”

“我原本也以为是如此,毕竟,那些行商就是因为在云山茶行里头谈了些什么,事后才突然失踪的。”那从者说着更加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甚至还看了一眼左右,“但我仔细查探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据那些行商曾经住过的旅舍主人说,这些人脸上带着些很明显的红色,据称是常常来往吐蕃所致,也都操着一口很流利的汉语,出手大方得让人吃惊。听说他们一住进客舍之后没多久,就去让人用金子兑了一百贯钱以供日常花销。”

“如果照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可疑。”

范承明先头暂时放弃了和杜士仪争锋的念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永远放弃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一个堂堂从三品职官的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倘若还拿不下杜士仪这个正六品上的成都县令,那么,在他今后的官路仕途上,永远都会留下一个让人瞧不起的污点。这会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想想之前那一次自己也算是蓄势而发,但却因为闹过一次再闹第二次,反而让杜士仪有了准备,他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给我先把杜士仪底下每一个人全都盯紧!之前往河内本家调拨来的人早就到了,人数怎么也不会少过杜士仪的人,就算一个服侍一个也足够了!就算查不清事情始末,也得确定他扣下行商的事。给我传话下去,只要有人能够查出那些行商的底细,赏金三十贯!”

“是,一定尽心竭力!”

等到那从者应命离去,范承明这才觉得一颗心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直跳。尽管那从者并未断言那一拨西域行商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他们所为何事,但他根据本能猜测,却觉得这些应该是吐蕃人。尽管大唐吐蕃在数年前再次会盟,吐蕃也一度上书称甥,可即便如此,这两年的仗也没少打过。只要能够证死杜士仪和吐蕃人有勾连,那么不但前仇尽可得报,而且……就是京兆杜氏,此次也会一块折个大跟头!

除却交接诸王诸妃,再没有比勾连外邦更犯忌讳了!

尽管杜士仪的隐藏工作做得很好,尽管跟踪的事情极其不顺利,更不要说打探那些所谓西域行商的底细,但范承明既然能下死力从河内范氏本家悄悄调来了众多部曲,又隐忍不动足足将近半年,现如今不动则已,一动自然惊人。十数日之内,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汇总到他这里,又由他和几个幕僚仔仔细细地剖析,最终他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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