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他说：“你从哪裏来，要到哪裏去呢？”
我听出他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的尾音。
大概还是疼的，只是疼的不那麼厉害。
他和我说话，也可以分散下注意力。
原来晋元小时候就这麼聪颖。
我心中的感觉很古怪，我面前的是小时候的晋元……
我以前曾经想过，晋元小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是个小书生，循规蹈矩，苦读诗书。
现在见到的他，虽然聪明文秀，但是还是和一般的孩子一样天真可爱的。
我回头看一眼窗口，外面黑沈沈的，什麼声息也没有。
姜明，你们究竟怎麼样了？
晋元没有清醒多久，他太疲倦了，疼痛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
我坐在脚踏上，头无力的靠在床边。
夜渐渐深了，客栈里的人也渐渐睡了。客人睡了，夥计们打完烊也睡了。
我觉得有点饿。
从醒过来吃完东西，我连水也没喝过。
一切发生的那麽突然，让人不明白的，忽然而来的许多事情。
我半梦半醒的靠著，一点也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还真。”
“还真。”
那个耳边的声音忽然慢慢变大了，我睁开眼。
姜明的疲倦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他把我横抱起来，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怎麽就在地下睡了。”
“我……没觉得困，可能是打盹了。”我揉把眼坐起来：“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明简单的说：“让她跑了，我追上去，但是找不到。这个女人非常会潜踪之术。”
我愣了一下，姜明说：“对不起。”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你不用自责……那个女人本来就很狡猾，你没受伤就好。晋元不会有事的，我们後来都见过他啊。”
姜明却反问我：“晋元呢？”
我很奇怪，回头指床上：“他睡……”
床上空荡荡的，被褥松散的拉落在一旁，床上根本没有人。
“这……”我愣了：“刚才明明他睡了，我打个盹，他人呢？”
姜明的眉头皱起来，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那蝴蝶彩依呢？”
“她说要去找范蛛……你们没有遇上吗？”
姜明摇头：“没有。你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吗？”
我迷惘的看著他。
没有啊。
“刚才我喊了你好几声才醒，怎麽会睡的这麽沈？”
我的确觉得头沈沈的，揉揉脸，也觉得麻木迟钝：“这是怎麽回事……”
“彩依回来过了，这屋里有蝶翼香的味道。”姜明说，倒了杯水递给我：“是迷香。她把你迷倒，带走了晋元。”
“她干嘛要这麽做……”我忽然睁大了眼！
不，彩依的确是会这麽做，如果她看到范蛛逃了，没办法替晋元解毒的她……
在剧情中，十年後的彩依，她用千年修为，替晋元暂压了毒性，会替他再延十年寿命！
我觉得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都流失的干干净净，嘴唇动了两下却发不出声音来。
姜明一把托住我：“还真！还真！”
我睁大了眼睛，反握住他的手：“姜明，还真他……他快死了！”
姜明疑惑的眯起了眼：“还真？怎麽了？”
我牙直打颤说不出话，姜明把我的头按进怀中，柔声安慰：“别怕，别怕。刚才我替他把过脉，他的毒性被蝴蝶的药物控制，尚未流及全身，我们现在去找到他，肯定可以有别的办法。”
我摇著头：“不，没有别的办法……彩依肯定已经，已经……”
已经象我知道的那样做了。
窗外黑沈沈的，四处茫茫。
谁知道该到哪个方向去找他们？
“我知道了，晋元他快死了，一切都提前了十年……”
原来是成年後的晋元遇到事情，变成了孩童时的晋元遇到。
中了毒，再续命十年。
十年後，晋元会死。
姜明一直在安慰我，我却一直在发抖。
因为惶恐，因为茫然。
似乎黑暗中有一只我看不到的手，在摆布著我们的命运。一条一条本不相关的线，你的，我的，他的，所有人的命运，被一只手攥起来，打著纠缠不清的结，或者，在未知的地方，被轻轻扯断。
“姜明，我，我想问你一下。如果，有妖精用妖力压制晋元体内的蛛毒，那，那有没有可能？”
姜明看著我，没有说话，但是嘴角慢慢抿起来。
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想问的，其实是什麽了。
“有的。”
我咬了一下唇：“那，那麽会有多久呢？”
“或长或短，要看那妖精的修为了。”
我艰难的说：“刚才那只蝴蝶要是……”
“如果是她的话，那麽也就是十年八年，不会再多了。”
我眼前发黑，头无力的靠在姜明身上。
“姜明，晋元快死了。”
“还真，照你刚才的猜测，或是蝴蝶为他延命，那麽他起码不会在现在死去。”
“我是说，我们来的时候……我们从十年後来。晋元以前说过他幼时身体不好，他的身体即使长大了也并不怎麽好。姜明，现在彩依替他延命十年，那麽，正好是我们来的时间，十年後的晋元他现在快死了。”
“姜明，我记得前生的所有事情。”
他安静的看著我。
“前生，我知道一个故事……”我慢慢的说：“有剑客，有仙侠，有恶人，有鬼怪……那是一个历险的，结尾很悲伤的故事。”
“裏面的人，一个李逍遥，另两个分别叫赵灵儿和林月如，他们三个人之间有纠缠不清的爱恋关系。然後一切变的不受控制，他们受命运的摆布，月如死了，灵儿死了……许多许多人都死去了，那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姜明的目光渐渐认真。
“我记的很清楚，一点都没有遗忘。李逍遥离开自小居住的渔村，和赵灵儿一起去南诏国寻找灵儿的母亲，遇到月如，晋元……经过鬼王墓，打败了鬼将军和赤鬼王。到了扬州，经过金蟾洞……後来还去了京城……”
已经说了开始，後面变的容易：“还有锁妖塔，镇塔的明王，塔内早已经死去的蜀山前辈，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摆布所有人的命运……”
“後来，我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这故事中。原来的故事中不存在的莫还真，我出现在这个故事中，一个又一个人出现，我越来越不安，也不甘。我不相信，这故事只能有一个结果。我知道会遇到什麼危险，我想我可以扭转这个颓局……”
“可是，一切大致相仿，却有著许多不同。姜明你，杨非，还有我母亲，这些在游戏中似乎并没有存在过，或是存在过却没有留下什麼痕迹的人，我们相识，熟识，慢慢的相知相爱……这些在原来的故事中都没有。月如本来应该爱上逍遥，後来在锁妖塔倒时香消玉殒，但是她的命运改变了，她没有爱上逍遥，走上了另一条路。故事中本来没有我，可是现在我和你，在一起……”
我声音越来越低，姜明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很专注的看著我。
“你在想什麼？”
“这些你闷在心中很久了吧？”姜明的手轻轻揽过来，把我的头轻轻按向他的胸口：“有好几次我发现你欲言又止，是不是就想说这件事？”
我有些迷糊，又有些宽心：“有过吗？我不记得了……我害怕，害怕我其实无法控制这故事的走向，害怕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怎麼样看待我，又或者……”我抱住他：“我害怕一切发生的原因，我不知道为什麼我会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我们为什麼相遇，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
“还真……不用怕。”姜明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天定也好，人命也好，我们的路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走到今天并不容易，所以更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