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说:“还见了你的下属,真是兵强马壮。”
他笑:“过奖过奖。”
“说真的。”我说:“你是混黑社会的吧?”
他风度绝对一流:“这都被看出来了呀,真是不简单呐你。”
我摇摇头:“你别打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人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不过儿子可不一样,你在外面就是杀人放火灭门绝户我也不问,就是一条,火不要烧到家里来。”
他笑微微的说:“这个你自然可以放心,不过我也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灭门绝户的事。”
我看看他:“第一次见面就掐着人脖子要灭口的人,难道不是你啊?”
他一派事不关己的轻松:“可是你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我也就是吓唬了你一下,你不用记恨到现在吧?”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要说我和他遇着的时候,他还是头狼,那现在就是披着着皮的狼。做坏事不算能耐,要打着做好事的牌子做坏事才算有本事。
最起码那时候他明目张胆的掐我脖子,现在却拐着弯儿的把人哄到手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两相对照,高下立判。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太太请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犹豫了一下:“你晚上……常做梦吗?”
他露出个“?”的表情:“不,我睡觉总是特别踏实,很少做梦。”
那就不是了……
真奇怪,难道是基因突变?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梦见过你?”
……我才没那么无聊。
“飞船还在加充能源和燃料,下午才能起航。要不要出去逛逛?”
我本来要说不去,转念一想,点头说:“好,我去换件衣服。”
等我出来他有点意外:“这么快?”
“你以为?”
“冲澡换衣化妆,起码要个半钟头吧?”
我看他一眼:“原来这些程序你这么谙熟,失敬失敬,真是行家啊。”
他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啊。”
我仔细一品,这话的意思不太对头啊。可是又不能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不然岂不成了我自认是猪?
一男一女,穿的光鲜亮丽,跑到昂贵的餐厅去吃那种不见得美味的饭菜。
看起来还真有点恋爱的样子。
我想起我们去婚姻注册处的时候,那个办事员的样子。想来真是对不住她的热情和幻想,可是事实就是那样。
我点了最贵的菜,慢慢的小口吃,努力催眠自己,我以后就都过这样的日子,穿好的吃好的,象故事里每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灰姑娘一样。可是费了半天力,还是放下了勺子。
“不好吃?”
“好吃。”
“你的表情不象是觉得好吃啊?”他笑:“难道这道汤好吃的让你如此沮丧?”
“汤是很好……我也很沮丧……”我想想:“你没说错。”
他握着我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来,我们都在努力适应。”
“我看你适应的挺好。”
他苦笑:“不见得,我也在学习怎么给八岁的孩子做父亲,除了物质上的东西,我现在还真不知道可以给他什么。”
这倒也是。
终于他也承认自己有弱点,总让人心里舒服一些。人无完人,太完美的表相下面往往有些惊悚的真实。
“对了,你那个家务助理的程序要不要更新一下?”
我摇摇头:“不用了,乔乔这样就很合适。更先进的功能,我也用不着。儿子把它当成一个亲人,朋友那样看待,乔乔已经老化,升级更新如果有什么意外,儿子不会快乐的。”
他点点头,说:“你看,我真的有很多地方需要适应。”
我没接话,低下头继续喝汤。
我倒觉得我有更多的地方需要适应,最需要适应的就是坐在面前的这个人。
这一顿饭算是一个开始。
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第21章
吃饭的时候有个小小的插曲,有个中年男人过来和李汉臣打招呼,称他为李先生。那个人长相是没有什么特色,但是说话的口气和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浓浓的……官僚气。
李汉臣笑着和他寒暄,我坐那里只当自己是局外人,没想到那人转过头来苗头对准了我:“这位小姐真是美丽大方,不知道……”
还美丽大方?我瞥他一眼,本来还能见人的一张脸,眯起眼来之后,怎么看怎么委琐。
明明餐厅里温度适宜,我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李汉臣面不改色:“这是我太太。”
他没介绍那家伙叫什么,我也就只点点头,低下头专注的喝汤。
“哎呀,我竟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家了。啧啧,李先生真是好福气,李太太真是……”
幸好李汉臣引着他走开去,不然保不齐我的汤就会喷出来。
与世隔绝的生活过了这么久,我都忘了该如何与自己厌恶的人敷衍应酬。
李汉臣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但是脸色却和刚才不太一样。他这么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居然也会变脸。
我没来及问什么,他招手叫人来结帐,匆匆的说:“我们先回去。”
我站起身来,没多问什么,跟着他向外走。
是刚才那个人和他说了什么?
上了车他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迟了怕有麻烦。”
“什么麻烦?”
“可能有暴乱。”
我吃一惊:“刚才那人说的?”
“不是,刚才有个朋友给我的讯息,要倒霉的才是他!”
李汉臣将速度提至最高,磁浮车简直象是离弦之箭一样向前弹出去,我微微有点晕眩,顿了一下才说:“他不是你朋友?”
“他?”李汉臣说:“我怎么会和一头蠢猪做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李汉臣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来那……好吧,那蠢猪看起来似乎做了什么让李汉臣不快的事,又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不是一般的蠢事蠢话,否则李汉臣城府这么深的人不会如此表现。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李汉臣那么不待见那个已经被我遗忘的人物,其实原因大半在我的身上,只是那个时候我可没有想到,更不会把什么原因都往自己身上拉,我可不是自恋狂。
我们回到飞船上,燃料装填刚刚结束,李汉臣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准备起飞。我没有事情可做,陪着儿子和于昕在游戏室里着。两个小家伙儿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兀自玩的开开心心。
我从舷窗往外看,这里怎么看都是个平静详和的地方。自然,许多东西在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然后我的视线缓缓扫过飞船外的航道,却看到有几辆磁浮车正停在舷梯那里,有人从车上下来,正在上船。
这几个是什么人?
我在心里画了个问号,再向远方看的时候,却发现了刚才完全没有的——一道黑烟正从市中心的方向腾起来。
这样远远的看着,那无声的景象。
我心里慢慢揪紧。
因为经过动乱的生活,所以我对于这种不可预知的破坏性的事情特别厌恶和恐惧。没有经过战乱的人不会明白,那种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生活,可以将一个人摧残成什么样子。
儿子的声音在背后说:“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回过头来,还没说话,李汉臣在门上敲了两下,先看看儿子,对他露出微笑,然后转过头来说:“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我往舷窗外面瞟了一眼:“是关于那些刚刚上船的人吗?”
他点头:“那其中就有给我消息的人,他们也得离开这里,以免被暴乱波及。”
其实他没有必要向我交待,但他还是来告知一声。
我说:“我和他们又不认识——不过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