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逃生舱我也见过,外壳超强,有三级强盾保护系统,造价不菲。最重要的是,它有一个压缩的能源系统可以支持长达二十分钟的跳跃传送。只是,因为靠价高成本高,这种只能装进两个标准体重成年人的天价逃生舱愿意购买的人并不多。
“姐,快进去!”
“你呢?”
“那边还有一艘救生舱,我去那边!”
我拉住他的手:“那种只有弹射脱离母舰却没有动力逃生功能的那种简易型是不是?如果那些人攻击你的救生舱呢?那你怎么办?”
他紧紧的包了我一下,低声说:“人活百岁,也终有一别。我这睦年在刀尖上打滚过日子,每一天都是捡来的。如果真是那样,姐姐你记着要替我报仇,不让我白死就行了!”
我紧紧的回抱着他,感觉眼泪就像泉涌一样,沾在他的救生衣的外面。
这样情急的时候,我却只想起来说:“小谨,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爸爸的事,当年的……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不是因为我,爸爸不会死,我们的家不会毁,你了不会流落异乡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别怪我,好吗?”
这个念头折磨了我多少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我忘不了我犯下的错,我忘不了我所失去的和我对小谨亏欠的。
他应该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有洒满阳光的成长道路,可是这一切都叫我给毁了。我们分离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被这想法折磨。
小谨拉扯我:“姐姐,你别这样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快上去!我替你关舱门!”
我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说:“你能原谅 吗?”
他发急,红着脸说:“我不怪你,我原谅你!好了,你快点,快上去!”
我笑了笑:“那就行了,我就想听到你说这句话。”
我一掌斩下去,砍在他后脑的枕骨处。
这一式还是父亲教我们的,我记的很清楚。虽然很久没有用过了,但是仍然没有劈错位置。只是用的力气可能不够,他大概昏迷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这就够了。我需要的时间也不多。
二十分钟就已经足够了。我探身把他推进逃生舱里去,简单的控制面板上已经设定好了弹射方向和跳跃通道。李汉臣仍然昏迷不醒,飞船上的医生说过,他主要是精神疲倦,生命并没有危险。他被安全罩扣在椅子上,平静的就象是……睡着了。就象蜜月开始的第一天,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他的样子。那差不多是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那么温和甜蜜的相拥入睡。那……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也许已经不会再有以后了,我仔细看了他两眼,看的很认真,我要把他记的牢牢的,就用眼刀把他的轮廓和面容刻下来,刻在我的心里。我把小谨放到椅子上,吃力的给他扣好椅背上带着的防护罩,急急的按下了逃生舱的自控程序的那几个设定键,然后用力从外面关上舱门,锁紧。
这一串动作虽然很费力,但是我却象是已经演习过许多次了一样做的那么从容不迫,一点也没有做错。
逃生舱马上要弹射出去,我退回安全门的外面,透过上面的透明小窗看着正在启动的小舱。
李汉臣,小谨,还有,我的儿子,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我深爱他们,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力量来保护他们。
所以,小谨,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扶着墙壁拖着步子离开安全门前,飞船又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然后我听到清晰的,飞船外壳被轰破的声音,震动一下接着一下。
小谨,你们一定要逃掉!
我回过头来,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做什么都要来不及了!
小谨他们那艘逃生舱已经弹射出去了吧?其他人呢?其他人也离开了吗?下一扇的舱门已经打不开了,我按了两下感应器,没有反应。我蹲下身从下方打开一个小格,伸手进去,那里有个活动的手控柄,我拧了几圈,门沉重的向两边滑开了。
小谨说这里还有一架小救生舱的,我……
我往门里看了看,只想苦笑。
上当了。
这个孩子骗了我。
这里空荡荡的,地上只丢着两件撕坏了的保温防护服,这间小仓根本连弹跳出口都没有,如果这里原来有救生舱弹出去,那么弹跳出口得有一个,而且空气中可以闻到一股能源推进器散发的焦糊味道。
他骗我,这里根本就没有可以让他逃生的救生舱。这个孩子,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活下去吗?他大概是想骗我和李汉臣逃生,他自己是想要和他的这艘飞船共存亡。
我们还真是亲姐弟俩啊,换了我,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如果生的机会仅有一个,那么,我们一定会把这个让给对方。
小谨的样子变了,可是他的心底里,还是没有变。
我们的性格,都象父亲。
那个温和,宽容的,总自己把苦痛藏起来,向人微笑的父亲……
我记得从前,有好些次我夜半起来,他的房间都还亮着灯。我曾经扒着门缝看过几次,他在看以前的影像资料。
他坐在黑暗中,安静的看着屏幕。那上面总是一个人,是妈妈。
她在笑,她抱着婴儿在喂奶,她在花园里追着一只白色的狗跑来跑去……她在欢笑,父亲的脸上也有笑意,但是那笑意如此苍凉寂寥,令人心里酸的直想落泪。
但是到了白天,他还是那个坚强又温和的父亲,他不在孩子的面前表现软弱。
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人到了生死关头,真的会不断的想起以前,那些曾经的事,曾经的人
我靠着舱壁喘了两口气,转身向回走。
第104章
我觉得胸口不太舒服,如果不是已穿了防护衣,别说现在我已经不能够再继续前进,恐怕连呼吸也成了问题。
飞船的内部压力已经被破坏,底舱的氧气不够了,壁上已经亮起了警示灯,我从墙柜摸出一个压缩氧气面罩给自己扣上。然后在柜子里找了两把短柄的激光枪拿在手里。
我自问不是什么孤胆英雄的料,这两把激光枪……很有可能最后会瞄准我自己的要害。
因为如果被那些人抓到的话,会遭遇什么都说不准。我只知道,有许多事情,比死还要可怕。如果真的那样,我一定会给自己脑袋上来一枪。
我开始再向上走,虽然很费力,但是上面总比底舱安全,底舱爆炸的系数更大,而且气压也开始异常了。我一直向上攀,体力越来越差,到最后几乎是手足并用的在PA楼梯。飞船的震动没有停止,但已经不是受到攻击的那种震动,而是……
自己开始崩溃异变的震动。
我咬咬牙,加快了速度。
有亮光从上方透下来。我喘口气,抬起头向上看。
有点明亮的光点闪了一下,随即又成了一团黑暗,我的警觉心一瞬间提升到顶点,用尽最大的力气向一边的护壁上扑去。
尖锐的爆炸声响了起来,巨大的气浪象一堵石墙砸了上来,我感觉自己的肋骨应该被挤断了,疼前象是一条鞭子,从头顶直抽到脚跟。我身体缩成一团,各种碎块渣沫儿几乎把我埋了起来。
飞船恐怕要槽糕——我想,情况正在朝最坏的方向一路滑过来,没人能够挽回。
护壁被震的完全变了形——已经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楼梯也断了。
我叹了口气,我不能留在这里。
我掉头再向下走,这回更加艰难。梯子断了两处,我的步子越来越慢,到后来几乎是一步步向下挨。
我以为过了很久。可是手腕上的计时器居然还没有坏,仍然在显示。
才不过十分钟。
他们的救生舱逃远了吗?脱离危险了吧?
他们……会平安无事吧?
这想法几乎成了我的支柱,支持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