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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戏梦(出书版)(29)+番外

站在水里呆呆的出神,平舟在外面轻声问:「不舒服么?」

回过神来,应一声:「没有,这就好了。」

把袍子披一披,裹着走出来。平舟松口气,笑了笑:「怕你没有力气,还担心着呢。天还早,现在睡么?要不,下盘棋?」

风吹在有些潮湿的皮肤上,一天的闷热总算是褪消,飞天的心情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也好。」

对坐着,棋枰摆在两人中间,晶莹的棋子触指生凉,飞天抓了几粒在手里,慢慢的摩挲。

冰凉坚硬的,不容易熨热的棋子。

又有些出神。

「怎么?要认输了?」

勉强笑了一下:「哪能这么便宜了你。」看了一眼形势,落了一子。

一直都在揣着明白装着糊涂。

知道其实不是朋友了,但总下意识骗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

平舟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言行举止都不曾越界。

「棋力大有长进了。」平舟声音很轻快:「在隐龙的时候一定和高手时常切磋是不是?」

「也没有怎么用心下,」飞天拈着一颗子慢慢敲棋枰的边儿:「偶尔玩玩儿的。」

「要不要吃点心?磨碎的松子,还有桂花,没有放糖粉。」

薄薄的像云片糕的点心,有着松子和桂花的香气。

很奇怪的搭配,但是不说起来不觉得,闻到这个香气,真的觉得非常诱人。

「平舟。」飞天声音很轻。

「嗯?不舒服?」

「不,不是。」

「累了么?」

「也不……对不起。」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飞天低着头不看对面的人:「你知道的,你对我……和我对你,心情并不一样。我总觉得,我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温柔和好处……」

平舟伸手过来摸摸他的头发:「傻瓜,说什么傻话。」

「不是的,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怨恨你,也知道你一定会包容一切,所以肆无忌惮的什么过分的话都说过。」猜忌他,排斥他,明明占着他的上风还要有风驶尽帆。

飞天想起前些天的自己,那样暴躁的脾气。平舟一直耐心的说话,陪小心,笑得很温柔。

其实是吃定了他的好脾气。

人总是这样的恶劣。

对着行云或是辉月,他绝不会这样放肆,因为对方不好惹。

没有得到原谅的把握,是不会这样放肆的。

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得宠的孩子,会对着包容照顾他的人分外顽劣。

「对不起,平舟。」

「别说傻话,」平舟轻轻抱住他:「能照顾你,每天看到你,我就觉得生命里再也没有别的奢望,你平安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发脾气谁都会,何况,你的脾气已经极好,换作是我,病体缠绵难越,或许早就摔东西拆房子了。」

飞天笑起来:「胡说。你这样子也会摔东西,骗谁都不会信你。」

「真的,少年时候也很顽劣,因为一起学剑,师弟有一招学得比我快,师父夸赞他而训斥了我,那天晚上我心里气闷,砍翻了半个坡的树,害得许多鸟巢都跌翻了。后来想一想觉得实在是不应该。」

飞天有些疲累,放软了身体靠着他:「你师弟很聪明么?」

「不是,他并不聪明,但是很刻苦,别人练十次,他练一百次,虽然进境不快,但是比别人都要扎实得多。他总相信勤能补拙,比旁人起得都早,睡得都晚,不喝酒,不偷懒,对漂亮女孩子瞧也不瞧一眼。」

飞天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起从前的事情,好奇地追问:「后来呢?你师弟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平舟停了一下才说:「他被大师兄暗算……就在你救我的前一天,他死了。」

飞天惊得身体颤了一下。

「别怕,别怕。」平舟反过来安慰他:「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我不该问……」

「不是,是我也想说出来。总在心里闷着,总怕有一天会全部忘记。」

「不过,好像已经忘记许多了。」

飞天慢慢地问:「他长什么样子?」

「他的样子……一开始很黑很瘦,后来慢慢结实起来了。个子不算太高,但是肩膀挺宽的,一笑的时候牙齿雪白。几个师妹喊他傻大个儿、黑塔、铁桩什么的,他也不恼,总是一边搔头一边笑……

「师父教了剑法他不会,问了两、三遍不敢再问,就去问……问师兄,再问我,再问师妹们,每个人都教他一遍,他自己一个人死命的练,反复劈石头,虎口裂开了全是血,第二天用布包一包,再和其他人一起练……

「后来他剑法反而是最扎实的一个。师兄忌惮他,所以……先对他下了手……」

平舟其实……一直是那样寂寞的。

因为冷静,因为什么事情都想得通透明白,所以分外寂寞。

在帝都也好,在天城也好。

无论是何时何处,他与人都保持着淡漠的君子之交。

飞天从来没有看到他失态。只有一次,看到他焦急,力道像是不受控制。

看到他流泪。

飞天觉得有些心酸。

平舟揽着他。

「对不起,平舟……对不起。我没有,一样的心情可以给你。」

终于说出来了。

每天闷着不说的话,自我唾弃的理由。

总是发呆出神,总是逃避去想的事情。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不要紧,」平舟抱着他,下巴靠在他的头顶:「不要紧,飞飞,不要紧……是我强求你,不是你的责任。我这样,和趁虚而入没有不同。

「只要能看到你平安快乐,我一样会觉得快乐。」

「可是,对不起……对不起。」

飞天觉得鼻子发酸,自己越来越情绪化也越来越软弱了。

也许是一直在生病的关系,人软弱了许多。

「不要紧,真的不要紧。」

在窗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琉璃盏的光亮,把他的影子映在另一面的墙上。

温柔的一个影子。

睁开眼睛的时候十分迷惘。飞天看着青色的帐顶,一时间想不起此生何生,此处何处。

天像是蒙蒙亮,屋里的光线也不强。

飞天试着动了一下,一向都容易疲倦,早上尤是。

但是今天好像特别的倦怠,胸腹间薄薄的有些凹陷,腰软得直不起来。

飞天侧头看的时候,才发觉今天这种极不正常的怪异感来自何处。

平舟不在身边。

这些天总是相伴入眠,形影不离的平舟,已经起了身,宽大的床榻上只有他一个。

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东西,屈辱可以习惯,伤痛可以习惯。温柔的陪伴,不知不觉就已经上瘾了么?

是不是寂寞了太久,所以对温柔分外没有抵抗之力?

撑着身体坐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也令他气喘吁吁。身体虽然一直不是太好,但是像今天这样虚弱还是头一次。

眼前金星乱舞,飞天靠在床头,虚弱的闭起眼,平舟一直在安慰他,可是没道理伤病久久不愈。

身体软得像一个破了口的气球,干干扁扁,一点气力都没有。

好像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深处,失去了什么,在身体的深处挖去了一大块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茫然若失,又奄奄无力。

头发有些微的水气,是沐浴过后的淡淡的清新味道。

飞天不记得自己沐浴过。实际上,昨天的记忆错乱而短暂。

关于昨天的记忆很迷糊。

一早的时候与平时一样,到了午后的时候突然浑身无力,平舟有些慌乱,给他喝了汤药,后来慕原来了……再后来的事情,全无印象。

似乎是昏睡过去了。

——待续——

(下部)封面文案:

自从恋人在他面前死去,他本以为,一切就划上了休止符。

帝都三殿之一的飞天,已经不在了。他现在是龙子霏,龙族的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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