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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戏梦续二)(8)

我洋洋得意,下巴也抬了起来:“过奖过奖。你要不要学学?我传你几招。”

永乐嘻嘻一笑:“算了吧,我怕家里人口太多了养不活。”

我脸上微微一热。

永乐应该是无心之语吧,应该,不是讽刺我的!

一定不是啦!

他忽然压了声音凑近了说:“昨天坐靠墙那个穿黑衣的是谁?”

我有点摸不著头脑:“那边坐了三个都穿黑衣,你说哪一个?”

永乐比了一个手势,小声说:“那个笑起来……让人摸不著南北的。”

我哦一声:“那是我最小的老婆,小风风最风情的。呵呵,你也注意他了?”

永乐咂咂嘴:“他,也是妖麽?”

我咯咯笑:“妖啊,妖得不得了!不笑的时候都让人心砰砰乱跳的。他是只媚狐,虽然现在不能再修他的媚术,不过原来的底子也是惊人。”

永乐喃喃说:“怪不得,怪不得。”

接下去却象个闷葫芦一样,锯了嘴儿不开口。

我怎麽引他说话,他都不理。

脚下方向一转,上了大道。

远远的,看到了巍峨的,帝都的城墙。

迎著正午的太阳,城上的琉璃瓦闪闪发亮,城上似笼罩著祥云霁雾,一团帝王威严。

後面车里老婆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

出身各各不同的他们,都没有来过帝都。

永乐忽然说:“还记得那年我们从九戒回来,走到这里事情麽?”

我略略分心,愣了一下才回答:“记得。那时好象也是个正午。”

他嗯一声:“一两百年对凡人来说,足够物换星移,人事全非。对天人来说,却不过是这麽弹指一挥间。你和你哥的口风都真紧,一直到那麽久之後我才知道你们的身份。”

我有点过意不去,搔搔头说:“那也不是我想隐瞒你。”

永乐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哥哥的小宝贝,哥哥不让你说的话你一定不会说。我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吗?怎麽会因为这个记恨你。要是记恨,昨天也不来接你了。”

我看城门已经越来越近,握缰的手里全是冷汗。

永乐看看我,又看看前面的二哥的车子,忽然凑近了说:“你别怕。他近来心情大好,没那个功夫找你麻烦。”

我勉强一笑:“虽然他不计较,李尔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

永乐哼一声:“他敢。要是他有什麽地方为难了你,我们一帮子兄弟饶不了他。”

我心里一酸,想到小的时候王司马成天把我驮在肩膀上到处玩,王家兄弟几个都从小独立,反而我得他关爱最多。他说平舟爹爹当年不止一次救过他命,从我一出生就格外喜欢我。

永乐忽然叹口气:“你闯的祸……我可帮不了你。就是我爹也没有办法。当年那麽多人求情,也不行。现在……不过事情过了那麽久了,应该是不妨。再说,陛下也一向宠你,就算旧事重提,小小惩戒也就可以了。你跑了这麽久,平舟宫主很少笑容。”

我想到爹爹什麽话都藏心中的性子,一时低著头拼命眨眼,想把那些热的东西逼回去。

“其实当时是太胆小了,辉月爹爹也不会真杀了我。是我自己胆子小,偷偷跑掉。”

永乐拍拍我肩膀:“你这也算因祸得了福了不是?要不是一跑这麽久,哪里娶来这麽漂亮老婆。”

我跟著笑笑,眼里的水气慢慢被风吹干。

已经不象从前,动不动就哭泣。

哭泣,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哭给人看的。

四周有许多人宠你的时候,哭泣也是一件享受的事情。

等到没有注意的时候,哭泣只会增添悲伤。

小的时候太受宠,总觉得哭泣可以解决难题。

後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知道哭泣是最无用处。

尤其是,你最想打动的那个人不为所动的时候,那种失落不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我再抬头的时候,车队已经走到了城门下面。日光被城楼挡住,眼前忽然一黑。

我心中有些惶恐,硬压著回头去看尘尘的冲动。

马速放慢,蹄铁踏在石板地上咯咯脆响。

我们终於是回到了帝都。

整齐肃然的帝都的大道,与从前并无二致。

我有些恍惚,似乎我昨天才刚刚逃出帝都,并没有经过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帝都与昨日一般,想必明日也是这般。

这座城如此稳固,历经动盪战乱而不倒。

如果……人和人之间也能象这座城一样,永远维持在原状不改变,可有多好。

永乐看我抬头看那城楼,笑说:“城楼年前整修过,瓦是新铺的。”

我心不在焉点点头。

前面车停了一停,我看到车窗动了一下,李尔凑近了去听,然後驰马向回,远远说道:“静静,你过来。”

我看了永乐一眼,慢慢纵马上前去。

李尔浅笑温和:“你那些小朋友不能住宫中,你也知道这规矩。让永乐把他们安置到驿馆,你先跟我们回宫中。

我咬咬嘴唇,转过头看一边的地面:“不用了。我和他们一起住惯了,分开了很不舒服。我也住驿馆好了。”

马车的帘子轻轻掀了起来,二哥美丽的脸庞像是新月出云:“静静,不要任性。爹爹们很想你。要是知道你不肯回家,飞天爹爹必定要难过的。”

我低头不语,李尔长臂拉住我座骑的缰绳:“好了,不要小心眼,还跟小孩子一样。跟我们回去。”

第11章

我紧紧拉著缰绳不给他扯过去。他不好用力来夺,缩了手,有些讪讪的,看看我又看二哥。

我後来一直都不喜欢李尔这个人。

有的时候觉得为什麽辉月爹爹要把他留在帝都呢?

如果他不在……

我用力甩头抛掉这个想法。

当年辉月爹爹把这个和他同族的孩子留下来之後,我就充份认识到一句俗话真的很对。

什麽叫由俭入奢易?

这个李尔就生动活泼让我上了一课,明白这话的意思。

所有的旧衣旧物全部都丢弃了,连书本纸张都一样不留。

我站得远远的,看他象发狠一样把所有的东西丢出来,宫人慌著乱捡著收拾拿走。

心里觉得非常不舒服。

绝口不提过去的事情,永乐有次提起来他当时如何如何,他立刻冷了脸走人。

後来……後来我逃出帝都,自己又印证了那句话的下半句。

由奢入俭难。

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我,什麽事都要自己来,没有软软的床铺,没有可口的美食,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热热的浴水。

露宿在野地里,被虫子叮得一脸是包。身上被露水打得透湿,裹上毯子就热得难当,什麽都不盖就冷得哆嗦。

看著头上星月满天,寒气侵人,真的是难过得要死掉了。

遇到尘尘的时候,我和他的狼狈其实不相上下。

他不算美人,我也不算英雄。

哥哥语气轻柔,但语意却不可逆转:“静静,听话。先回去见过爹爹,你再要怎麽样我都不拦你。”

我看看哥哥,只敢飞快瞄一眼:“他们虽然是妖,可是……妖丹都被我炼过,不会为恶的,爹爹……不会,不会讨厌他们的是不是?”

哥哥淡淡地说:“我不是爹爹,不知道他们会喜欢还是会讨厌。天时不早,先跟我们走吧。”

我策马回头,有些犹豫地说:“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李尔笑著道:“又不是要生离死别,做什麽这麽儿女情长啊,不过一天半天又见到了。快些走吧。”

被一队侍卫簇拥著,马儿自己便向前踏步。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不由已,离尘尘他们的车子越来越远。

帝都的宫墙很高,一层层的殿阁依山势而建,越远越高,看去云腾雾绕。

有侍从上来牵马,我慢慢马背上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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