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倒计时(29)
陆屿森的眼下蒙着一层浓重的青黑,皮肤也因为熬了好几个大夜而粗糙了不少,胡子有好几天没刮了,下巴上冒出了不少胡茬。
“做完这个就不带了。”陆屿森说,并开始用并不慢的速度进食。他之前专注工作忘了要吃饭,现在食物一进口才发觉了自己的饥饿。
“什么叫不带了?”何茵诧异。
“有别的事。”陆屿森含糊地说。
何茵有些不满意,她天真烂漫了一辈子,从来只有被人宠着的份儿,就算是儿子也不例外——陆屿森的性格虽然看似冷淡,但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从进门到现在,连个正脸都没有给自己看过。
但她并不呵斥陆屿森,她从小是惯于用撒娇来解决问题的,她微微嘟着嘴,轻推着陆屿森的胳膊:“森森,你今天对妈妈好冷漠,妈妈要伤心死了。”
陆屿森停下筷子,没有再进食了。
他的胃口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好累。
如果说沈遇走后的当天,他还能够因为留着沈遇味道的床单被罩和沈遇没有带走的所有生活用品强行欺骗自己沈遇没离开的话,那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梦幻泡沫破碎了。
同床多年,他早已养成了只睡一半床的习惯,然而他身边的空位置平平整整,沈遇不在。
沈遇也不会再来,他已经不要陆屿森了。
沈遇在哪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走的时候生着病也不肯收他的钱,有没有去找医生好好看看?这些问题萦绕在陆屿森的脑海里,耗尽了所有的脑细胞也求不出答案来。
他也不敢去问沈遇,沈遇的所有联系方式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但他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敢发过去。
他怎么敢呢?沈遇说碰到他会难过的。
说求求他,他不想死。
钱、权、聪明才智,统统没有用了,玩着编程和代码长大的陆屿森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想,那我求求神吧。
求求神,让沈遇好起来。求求神,让他的宝贝开心又快乐,不要再为陆屿森这个混蛋掉眼泪。
求求神垂怜,再让陆屿森在不打扰沈遇的情况下能再看看他的宝贝。
夜深人静的时候是睡不着的,陆屿森在电脑前一遍遍回想沈遇走前的情状,然后强迫自己把他们编辑成文字,在搜索框输入:
“突然说不出话”
“情绪不受控制”
“自杀倾向”
搜得的结果让他在电脑前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连夜在网上给自己挂精神科医生的专家号。
白天的时候他还要拖着一副麻木的身体去上班,上车前他无数次想过要逃,他一个人去私奔,买一张能找到沈遇的票,坐几天几夜的绿皮火车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他再看那个人一眼。
但是他不能,几千号人的责任背在他身上,几千张嘴等着要吃饭。这个项目是他一手带的,钱已经投了下去,许诺的工资、奖金都发了公告,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加快进度,快点做完,快点自由。
他像一只驮满了包袱的骆驼,在茫茫的荒野里踽踽独行,一滴甘霖都未见,全靠自己惊人的耐力与意志力在硬撑。
而现在,他又被压上了一个包袱——何茵又来向他索取爱与关注了。
没有了,他已经没有那些东西,精神和肉体贫瘠得像一根枯草,没有办法再去像从前那样哄着何茵。
他其实也想问,明明她是妈妈,他才是儿子,为什么他不能像天底下很多普普通通的儿子一样,得到母亲精神上的慰藉呢?
但是陆屿森忍住了,何茵是受不了他的质问的,保持沉默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了。
然而他的沉默显然是得不到何茵的体谅的,见撒娇没有用,她自然就转用了别的手段——她一直对陆家的所有男人很有办法——她撤回了放在陆屿森胳膊上的手,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森森,你是不是在怪妈妈?”
陆屿森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只说:“没有。”
“你骗我。你就是在怪我把那个沈遇赶走了。”何茵说道。
“什么?”陆屿森终于把脸转向了何茵,“你把谁?你把他怎么了?”
何茵这回是真的哭了,被吓的,她从没见陆屿森这么凶过:“你怎么对妈妈说话的?我也没干什么啊,我都没想到我那么容易就成功的,我只是说给他五百万让他离开你,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那时候甚至都没给他钱。”
“那你后来给了吗?”陆屿森问。
“给了张卡,打了三百万。”
“剩下二百万呢?”
“还没打呢,是Lily说了我才知道他走了的,但是我还来不及管他,先来看你了。”何茵讨好地对陆屿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