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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130)+番外

“大郎的媳妇虽说年轻,也不是头一次生养了。我来的时候她还说,贤儿的婚事要紧,可惜她这个当嫂子的身子不方便来不了,还备了好些东西让我捎来呢。”

“嗯。”朱老太太说:“虽然信上写了,可有些事儿信上说不清楚。你是当娘的,你是怎么个打算呢?”

朱老太太在这一点上很像她的丈夫——夫妻在一起过日子久了,彼此的习惯脾性都会相互影响。朱老太太也不喜欢兜圈子,既然两个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倒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绕半天圈子。

张氏低下头,握着手里的茶杯盖。朱老太太这儿用的都是以水儿的旧瓷器,实实在在的玉黄色没有半点纹饰。茶是清清的绿,可是张氏这会儿没有欣赏好茶的心情。

“ 媳妇没什么大主意,只是想着,贤哥儿是个好孩子,这终身大事上头,总不能委屈了他。”

朱老太太一笑:“他是我孙子,我当然疼他。依你说,娶个什么样儿的媳妇才算不委屈?”娶个娘家背景雄厚的?娶个财大势大的?

这些都是张氏从前的打算,现在她也知道,那样的人家看上朱家的可能性不大。即使看上了,儿子做了那样人家的女婿,女方势大,还能摆布儿子的前程,那儿子能舒心顺意吗?

而且,自家还一帆风顺的时候,她更想的是给儿子娶自己的侄女佩姿为妻。姐姐去世的时候,曾经恳求自己好料女儿,她也答应了,为了让姐姐安心,张氏还说,让自家儿子将来娶外甥女佩姿。

这打算本来是很好的,儿子和外甥女打小就在一块儿,张氏看着他们情投意合的——谁知道于家会变了卦呢?自己以前对于家和外甥女佩姿多方照拂,没有半点嫌弃。可是在家一失了势,他们就变了脸。

为这事儿,张氏大病了一场,就连她在病中,也没少被老二家的讥讽。兴许老二家的是想着要是能气死她才好。

她可不会让这样的人得意!她想让她死,让她难看,她偏偏不如她的意。

瞧,她儿子现在可中了府试的头一名,将来再中举、做官、老二家的鼻子还不得气歪?

朱老太太说:“其实要我说呢,只要大方明理,知冷知热的,旁的倒都不要紧。”

张氏的不甘心只能战时咽下去,点头应是:“娘说的是,媳妇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

“他爹呢?是个什么意思?”

“他……”张氏努力掩饰着怒气与不屑:“他一个大男人,哪管得了这些,还不是但凭爹娘做主。”

朱老太太从这话里听出许多不简单的意思。

“你这一路也累了,先去歇着。这事儿咱们回头慢慢商量。给你收拾了东边儿的屋子,你看看还缺什么,只管说。”

张氏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那媳妇就先告退了。”

说起来她也是做了婆婆的人了,理该享点媳妇福。可她头顶上还有个婆婆,而且是个一惯有权威的婆婆,压得她不得不低头。

屋子是已经收拾好了的,纵然有设么短缺,张氏现在也无暇去管。她身边的陪房出去了一会儿,领进一个厨房打杂的婆子来。

“给太太请安。”

张氏本来是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但是现在她对这边的情形一无所知,不得不从这人身上打听消息。

那个婆子虽然只在厨房里做活,平时到不了老太太、老太爷和少爷跟前,但是厨房历来都是个很发达的消息集散地。不管事主家的秘事,还是街坊家的消息,都在这里汇集传播。

那婆子讲起老太爷老太太的事情,老爷子常出去划船钓鱼下棋,老太太养了是猫儿,养了花儿,还出去打牌——这些张氏医点儿都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她的宝贝儿子,还有——老爷子老太太想给他寻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那婆子说起朱慕贤来更是赞不绝口,夸他上进勤恳:“贤哥儿天天读书到老爷子老太太派人催促才肯睡。一开始去书院的时候既吃不惯,又睡不好。听跟贤哥儿的书墨说,足足快半个月,都只能喝点稀粥……回来之后还对家里说一切都好,同窗也好,书教得也好……”

这些话听得张氏既骄傲,又心酸。

儿子长大了,吃苦受罪也瞒着家里人,只报喜不报忧。

“那……老太太平时和谁家来往得更多些?”

张氏的意思,那个婆子也明白,因此答话的时候比较小心:“这个……老太太常来往的,就是邻近的几家人家,打个牌喝个茶什么的。”

“哦,”张氏并不着急,这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那个婆子接着说:“要说特别好,那就咱们家前头的李家。李家是镇上的大户,这镇上半个镇的人都姓李。李老太太和咱们老太太倒是对脾气,咱们老太太也挺喜欢李家的姑娘和少爷的,常教他们来玩。”

第130章

张氏一下想起来了刚才见到的那姐弟俩。那姑娘站在门里喊她弟弟,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

她随口问:“就是靠巷子东边的那一家吗?”

那婆子应着:“对对,正是。原来太太已经知道了。西边那家就是今天嫁姑娘的周家。”

老太太看中的,难不成就是那一家的姑娘?

不,应该不会。

张氏本能的把刚才那个看起来娇怯怯的姑娘从儿媳候选中筛除。

就算不挑剔门第——起码也得娶个好生养的,那个瘦丁丁的丫头显然不行。再说——张氏说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总之他不喜欢刚才那姑娘。

从那个婆子那儿也问不出更多东西来了,午饭也送来了,不过是四菜一汤。于江做菜用酱多,四个菜里倒有三个是用酱做的。张氏毫无胃口,就鸭脯动了两块儿,喝了半碗汤,就让撤下去给丫鬟们吃了。

张氏贴身的大丫鬟锦云铺好了床,过来服侍张氏更衣。

张氏摆了下手:“不歇了,等下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说话。”

锦云轻声说:“太太一路累得很,还是歇一会儿吧。老太太那儿想必也是要歇中觉的,您这会儿过去,也是白等啊。

张氏恍神:”你说的是——我都忘了。“

老太太中午是固定要歇午觉的,她离开京城时间一久,张氏都快忘了她这习惯了。

锦云心细,知道张氏今天穿得厚,内衫必定汗湿了。又是坐船又是乘车的,外面衣裳也皱了,都得替换。她已经从包袱里取出里外一身儿衣裳来备着,服侍张氏换了内衫卧下,取了换下来的衣裳出了屋子。

“哟,锦云姑娘啊。这几年不见,可长成大人了。啧啧,要是走外头,我可不敢认。”一个媳妇迎上来,赶忙把锦云手里的衣裳接了过去:“这活计哪用姑娘动手。直接吩咐我一声就完了。”

锦云已经十七八岁,生着鹅蛋脸,弯弯的眉毛,看起来很和气温柔。身量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的摸样,说话声音也柔和:“麻烦黄嫂子了。这是太太换下来的衣裳。这两件洗好了要浆一下,另外这两件儿交给我,我来熏香。”

“是。都按姑娘的吩咐来办,错不了的。”黄嫂子赔笑说:“姑娘也劳累了一路,快吃杯茶歇一会儿吧,有什么活计就交付我,保证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的。”

锦云笑着和她寒暄两句,黄嫂子把衣裳接过去,两人站在屋角说话。

“黄嫂子这两年也辛苦了,在这儿怎么样?过得可习惯?差事多吗?”

“哎呦。差事倒不多,老太太那的活儿,一般不用我们。老爷子和少爷都是省事儿的。我也就管着上下的衣裳浆洗缝补,没什么旁的活儿。要说过得习惯不习惯——咱们当下人的,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哪儿就娇贵起来了,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呗,哪能挑三拣四的。”

这洗衣并不是什么有油水的差事,比起主子身边跑腿传话,或是才买经办,那可要差多了。黄嫂子手头没什么旁的进项,自然并不是太满意这份差事。比起在京城的时候。那自然差远了。再说她又是北地人,到了南边儿,开头还真是过不习惯,背地里当然是有怨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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