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姐?姐?
盛宁干笑:“这个,杜姑娘是我们先生的贵客,喊你杜姑娘已经不恭了。再说,我……”
“行了,我说行就行,大不了当著你先生的面不喊。”杜清若头凑过来。她身材长挑,而盛宁却是还未长开的少年身形,比她矮些:“就这麽定了。你快去换衣裳——要不要我帮忙?”
盛宁腾一声闹了个大红脸。
没,没搞错吧!
这个女人,居然,居然在在——调!戏!他!
盛宁捂著要冒烟的脸跑出来,速度简直象是在逃命。身後还传来那个女人猖狂的笑声。
天哪天哪,这什麽世道!
这女人比现代的豪放女还可怕。
他的小僮名叫小枣儿-_-!,远远的就从门里迎出来:“少爷你怎麽……”
盛宁放下手,做个深呼吸,再做个深呼吸,声音努力维持著平静:“我要更衣,替我准备下,我要陪杜姑娘出去逛集市。”
小枣儿哦了一声:“小胡子,过来替少爷梳头。”一面自己去打开柜子取衣裳。
不用怀疑,小胡子也是盛宁给娶的名字。
两个小僮起初被盛宁威严的假相蒙弊,不敢对这名字有什麽异议。等到他们终於弄明白盛宁软弱随和的真面目,已经来不及。
这名字已经叫开了,大家都说好。当然好,又好记又好笑,怎麽不好?
“算了,头别梳了,衣服就那件蓝的。去把抽屉里的钱拿来。”
小胡子把刚拿起的梳子又放下:“是。”去里间打开了盛宁平时放菜钱的抽屉,又回头问:“少爷,拿多少?”
盛宁没有好气:“都拿著。”
小胡子吓一跳:“这可有二,三百两呢,杜姑娘能买得了这麽多东西?怕不把整个集给搬空了啊。”
盛宁叹口气。
女人是种不可理喻的动物,她们对购物天生的狂热和偏执,是男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把银票和碎银,还有两吊钱一起包好揣上,盛宁推门而出,步子迈的叫一个大,脸容叫一个肃穆,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烈士一去不回还的悲壮劲儿。
杜清若也换了件衣裳,竟然是给盛世尘新做还没上过身的一件儒生袍,领襟袖口和下摆上都用浅绿的丝线绣出精致的连云锁纹,青丝在头顶绾起,打横别著衔月簪。簪子碧绿,发鬓乌青,越发衬的眉眼如画。她个头儿原本比南方这里的女子高,又习武,很有潇洒不群的气度,竟然看不出什麽破绽来。
盛宁愣了了下,由衷的说:“杜姑娘,你要是生成个男儿身,准保是个万人迷的翩翩佳公子。”
杜清若朗朗一笑,声音也拿捏起来,哑哑的说:“你可真会逗人开心。万人迷?呵呵。”
盛宁一伸手:“杜姑娘请。”
“哎?该改口了。喊我杜兄,我喊你小宁。”杜清若笑容可掬:“这下你可得听我的了吧?”
盛宁一笑:“是,杜兄先请。”
两人走在街上,午後的阳光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这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走的慢的多,不象清晨那样来去匆匆为生计奔忙。小贩们半眯著眼,不怎麽卖力的招徕买客。
盛宁才走了没几步,忽然杜清若喊:“小宁你来看这个。”
盛宁回头,是卖丝绦的。
买了十来根花样不同的绦子,再向前走。
“小宁你快看这个。”
是卖扇子的。
买了十来把扇面各不相同的扇子。
“小宁。”
这回是卖竹器的。
“小宁。”
卖绣品的。
“小宁……”
半条街没有走完,盛宁发现自己考虑问题不周到,十分不周到,严重不周到。
陪杜清若出来逛街,不但要带足够的钱,还要拉辆车。
最重要的是,体力与耐心,都要无限强才够用。
盛宁自认为脾气是很好的一个人,山庄里的大家夥儿,也都一致为这位少爷是最好相处的。
但就算是最好相处的人,到这会儿也好不起来。
杜清若站在一所楼外,死活非要进去。
盛宁面无表情,可是一双手死死抱著柳树不放。
“进去看看嘛,看看就出来!”
“不去。”
“就只看看。”
“不去。”
“你这小孩子这麽死脑筋!我是好意,带你来见世面啊!”
“好意心领,杜兄,天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回去也没事做,多无聊。咱们进去听个曲儿,不在这儿吃饭,回去吃。”
“不去。”
杜清若笑吟吟的:“看不出你这麽害羞啊?怕什麽?里头有老虎能吃了你?”
盛宁大无畏的说:“有,有好多母老虎。”
“啊?哈哈哈……”杜清若一愣,险些岔了气儿,松开拉著他肩膀的手,捂著腰笑起来:“告诉你,不用怕。她们再凶,也凶不过我。”
盛宁翻翻白眼。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这种话也说的面不改色。
要是江湖儿女都这麽可怕,难怪先生他要独身一个人。
娶这种老婆,不仅要有很强的家底,很强的武功,最重要的是要有很强的心脏承受力。
另外再准备一瓶万能染发剂,以免华发早生,有碍观瞻。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杜清若突然面色一沈,一手在他肩胛上一拍。
盛宁只觉得两边膀子好象过了电一样的发麻,一点力气也没有。杜清若很轻松就把他从柳树上“扒”了下来,扯进了“锦云楼”的大门。
盛宁身不由己,一句话噎在喉咙里没喊出来:
都来瞧啊都来看,女人也来逛妓院!>_<||| ~~~~
凡尘10
里头迎出个穿红绸衣裳的女人,人未到香先至,一股浓冽的脂香,呛得盛宁喉头发痒,忍咳嗽忍得脸通红。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害臊呢。
比如杜清若就是。
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笑著说:“别害羞啊,这个是一回生两回熟。你师傅自己就是个没剃头的和尚,肯定把你们都教的跟小和尚似的。放心吧,今天跟著哥哥,我叫你好好开开眼界。”
里头迎出来那个女人看身段也是半老徐娘了,不过要说风韵……就好象没存住多少了。
“哟,好俊的两位公子。快里头坐,来人来人,上好茶,出来招呼——”
杜清若拦著她说:“别忙著。你看我脸生,就想让我们先当冤大头掏茶钱?告诉你,小爷可是听说过你这里的名声的。你们两个大头牌,至少也要叫一个出来陪我们,要不然……”
那个女人笑的脸上一抖一抖的,我几乎可以听到她脸上的粉簌簌的向下掉。
真是作孽啊,难道粉是不用花钱的买啊?那也不能这麽不要命似的往脸上搽啊。
“哎哟哟,公子爷,您看,我这哪能拿次货搪塞您啊!不过这会儿两位姑娘都不得空。花如锦姑娘上了花舫,这会儿不在楼里呢。瑶云姑娘昨天晚上献舞累著了,还没起身哪。您看,要不你二位先坐著,我去把给姑娘的花贴子排一排,也给您找个绝对不差点儿的来,您先听曲喝酒——”
“行了行了,别拿三流的人来应付我。”杜清若的手指头快戳到她脸上去,一副老油条状:“我还不知道你?三十多的老草稞子你都能夸成姑娘十八一朵花儿。我可告诉你,你要真这麽干,我保证你以後的生意也别干了。”
乖乖。
盛宁偷著眼看杜清若。
这个女人真是女人吗?简直比流氓还流氓比色狼还色狼!
进这种地方跟进了自己家似的门清儿。她……
先生的未婚妻,啊,或者说,是曾经的未婚妻……
怎麽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浑浑噩噩的被拉进去,这间锦云楼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妓院,但是盛宁不要说进,就是想也没有想过会进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