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琢磨师公的去向。他绝不会把我一个人抛下,必定会回来的。
然而他现在去了何方?连带着雷庄主,还有白宛夫人都不见踪影。若他们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掳去的呢?
过了半晌,又听见谁的肚肠饿得叫起来。
“不知雷庄主……回来了没有。”霞蕊轻声说:“若是他回来却找不着咱们呢?”
雷芳头微微抬起来一些:“爷爷要找我。自然能找到这里来。旁人要找的话……自然找不到这处。”
她的声音冷冷的,象是铁器与瓷器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霞蕊应了声:“原该如此,我却没想到。”
霞玉却冒出一句:“要是,要是雷庄主回不来了……”
“你闭嘴!”雷芳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搁架:“你再胡说我……我……”
我急忙抱着她:“你别急,雷庄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雷芳困兽似的转了两圈:“不行,我要出去。”
“别去!”霞君站了起来拦住了她:“外面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怎能贸然行事?”
雷芳一甩袖子:“你们原是来做客的,是雷家庄的事情牵累了你们。表姐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藏身就是。”
“等等,”我拉着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霞蕊也走了过来:“表妹,齐姑娘,你们不要焦躁,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商议一下,这里面无食无水,要久待也不成的。但是外面的情形咱们也不晓得。雷庄主现在未归,仇人是谁,是不是还伏伺在侧,咱们都不知道,贸然出去的确不妥。”
雷芳要是能听进别人劝,也就不是雷芳了。
我紧紧跟在她身后,丁家两姐妹不能硬拌,雷芳开了机关,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肚里叹气,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歹你也先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再迈步不迟啊。要是外头有人守着,不用多,一记横刀就要了她小命。
我紧紧跟着出来。两手一拢,淡淡的白光将我们两人身形都罩住。
雷芳一怔,停下脚步来。
那白光从头铺展到脚,象一层纱幕。
她讶异地抬起手来,手已经成了半透明的,人变得隐隐约约只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再眨一下眼,连影子都没有了。
“我,我呢?”
这话换个场合问,肯定很滑稽。
我轻声说:“这是幻隐术,能管一个时辰。但是你不能和人说话动手,不然就会失灵。”
“你呢?你在哪儿?”
我自己施的术,我还能看见她的,伸手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雷芳僵了一下,立刻回握住我。
这隐术没经历过的,第一次一定不会习惯。人在这个世上,可以忽视任何人,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无视自己。人活着却连自己都看不见找不到,那种混乱与惊惶不是短短时间可以习惯的。
我拉着她的手,雷芳深吸了口气,小声说:“出去吧。”
天已经过午,在密室中不见天光,只觉得时间难捱。还以为已经过了一天了。
远远的听到有人声。
我和雷芳互望一眼,她马上抓紧了剑柄。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一动手隐术就失效了,不动手的话,旁人看不见我们,自保是绰绰有余。
她咬咬牙,松开了手。
我们轻手蹑脚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赶过去。
还没看到人,隔着门先听着声音。
听呼吸声有四五个人。
“师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咱们此时在这里逗留,万一遇着什么……那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有一个年长些的人问:“都查看过了吗?可还有活着的?”
“没有。不但没有一个活人,连猫儿狗儿甚至笼中鸟水里鱼都死了——”少年的声音微微发抖:“师伯,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狠毒,这,这灭门……”
“是啊,”那年长的人说:“上一回灭门的惨事,到现在有二十来年了,楚地的洪家被惊雁楼灭门,那是杀一儆百……”
“洪家满门不过四十余口,可雷家庄……”
听起来这些人不是下毒的元凶,只是偶然撞见的。
“主院床上空的,没有人,我们四处都没找见雷庄主……”
“雷家庄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当年师长就说,雷家庄光建就建了十五年,这么大一个庄子,又是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咱们能看到的不过是明面儿上的。你们没动庄里东西吧?”
“回师伯,我们都听您的吩咐,什么也没有动。”
“嗯,看这下毒的手法,道上不过寥寥两三个有这手笔的。海家,百毒,还有南奎……”
我心里一突,马上转头看雷芳。
她脸上有一种迷怔的神情,仿佛没明白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师伯,姚家不是刚娶了雷家的女儿吗?这不能算在内吧……”
“姚家对亲家下手也不是头一回了,老一辈谁不知道,他爷爷姚自胜当年也杀了自己夫人吴家十来口人哪。”
我顾不得其他,紧紧扯着雷芳的手,就怕她失去控制。
雷芳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眼神空洞。
我心叫不好,伸手去接。
雷芳软软倒下去,我急忙扶她,险些将我也带倒。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出去。阿山,你回去报信,请示掌门如何处置。”
他们从门里出来,就从我们身旁经过。我紧紧抱着雷芳靠墙站着,先出来的是个穿蓝衣的中年人,后头跟着四个青年男子,穿着劲装佩着剑。
他们步伐极快,已经从我们身旁走过,当先的那个中年人忽然回过头来朝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微微心悸,这人的目光锐利如刀。
“师伯?”
“走吧。”他转过身去,几人大步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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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毒 三
雷芳只昏厥片刻便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的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冲动再将她迷昏过去。
因为……起码昏睡的时候,她不需要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
“小笙,我做了个恶梦……”
不是梦。
我微微偏过头去,不忍看她彻底清醒后的神情。
“不是梦……对吗?”
我眼眶酸热,不忍出声。
雷芳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刚才那几个人呢?”
“走了。”
雷芳脸色平静得让我心悸。她若是大哭一场或是大骂一场,我反而会觉得轻松一些。
雷芳现在的心情如保,我也许不能完全体会,可是我知道她内心一定倍受煎熬。
家中遭遇惨变,而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接走了雷芬的姚家人。
亲家变仇家,喜事变成惨案。
我们同时听见了大门处传来的动静。
惊呼声,兵刃交击声!
什么人来了?
雷芳刚一迈步,便脚步踉跄。我急忙扶住她。
她喘了两口声,拔脚便走,迈步飞快,我要提气疾走才跟得上她。
大门敞着,刚才从院子里出去的五个人,除了那个蓝衣中年人,其他全倒在了地下。
师公负着手站在门前,他旁边站的人一身黑衣,却是雁三儿。
雁三儿怎么会在这儿?我师傅白宛又去了哪里?
看到他们两人,我只觉得全身一松,整个人似乎都脱了力,站都站不稳。
原来我并不比雷芳坚强多少。
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师公没事,可是……
可是……
直到现在看到他,我才发现自己心里有多少不安多少惦念。
刚才是我扶着雷芳,现在变成雷芳扶着我。
那中年人勉强抱拳说了句场面话:“不知二位是雷家的什么人?在下是临山门蒋辉,我们掌门与雷庄主是故交。在下与师侄路过雷家庄前来拜会,却发现庄上出了这等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