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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网络版)(85)+番外

父亲嘴角带着笑,不急不慌。我猜着要么是父亲会出手,要么就是他看出这些人不是雁三儿的对手,可是雷芳在一旁急得不行,又不能出声,抓着我的手拼命摇晃。挤眼睛撇嘴巴的,焦急万端。

真是……我还没急,她倒比我还急。

我们这么迟疑的功夫。厅里面已经动上了手。

事实证明,老虎就算受了伤也是老虎,不是一堆野狗扑上去就能打得倒的。那几个人嘴上说得漂亮,动起手来一哄而上,可惜动手不象动嘴那么利索。雁三儿一只胳膊有伤,可不影响他出手出腿,我跟他学过剑,倒不觉得意外。雷芳可是意外之极,捂着嘴,眼睛瞪着圆溜溜的。象是生怕自己喊出声儿来。

那几个人哼哼唧唧地,艰难地爬起身来,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场面话。很识趣地互相搀扶着,灰溜溜地出去,就从我们身边擦过,但是对我们三人却视而不见。雷芳紧张地屏着气,等确定那些人的确看不到我们。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出来。

那些人一走,雁三儿也不强撑着了。呲牙咧嘴的,给自己包扎上药。腿上的好办,胳膊上的为难,皱着眉头,牙都用上了,勉强才打了个结。雷芳扭来扭去的,实在忍不住,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外人都走了,咱们是不是能过去了?”

外人是谁?那不是外人的又是谁?

我心里有点嘀咕,抬头看父亲。

他朝我点了点头。

雷芳得了允许,简直象脱了笼的兔子一样嗖一声就窜了出去。

雁三儿一抬头,惊得立时站了起来。

他不是被雷芳惊着的——因为他的目光,只在雷芳脸上扫了一下,就落到了我们这一处。更准确地说,是落到了父亲的身上。

我从来没见雁三儿露出过这种表情,愕然,呆滞,怀疑,惊恐……复杂得难以形容。套话俗话“白日见鬼”的表情大概就是这样。

可不就是白日见鬼么?父亲在旁人眼中是一个早就死了的人了,突然之间又出现在眼前,雁三儿一手按在剑柄上,强自镇定地问:“你是何人?”

父亲倒是笑了:“许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个样子。”

雁三儿反而朝后退了一步,警惕之极地说:“你这幻术倒是施的不错,可惜我不上你这当。”他冲我倒是没再强装镇定,使眼色让我赶快过去,生怕我多待一刻就要被人害了似的。

这是把父亲当成冒充的了?

我想笑,忍着了。

“行了,别绷成那个样子。我和你说句话,你大概就知道我是真是假了。当年是谁吃饭的时候疑心别人在饭里下药不肯吃,等到夜里饿得受不了,跑到厨房去偷吃辣椒猛灌凉水的?”

雁三儿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那颜色……咳,还真象是红通通的尖辣椒。

“巫……巫先生?真的是您?您,没有死?”

父亲点了点头:“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太过麻烦。我不想与那些人纠缠不清,所以出此下策。你怎么在这里?纪羽又去哪儿了?”

雁三儿揉了揉眼,似乎要确定这不是个梦,张了张嘴,低声说:“纪羽受了伤……”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刚才我不是没想过,师公也许是……受了伤,或是被别的事绊住了,甚至他可能出去寻我们这个可能我都想过了。可是真听到雁三儿这样说,我只觉得脚下的实地一下子变得浮动虚软起来,险些没有站稳。

父亲沉声问:“伤得严重么?是谁伤了他?”

“昨天夜里有人硬闯雷家庄,他设了阵法一直将那些阻到今天早上,那些人没能冲进来,可是他心力精力都损耗过巨,那些人一退,阵法也就散了。他内伤不轻,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来。”

“师公他在哪里?”

雁三儿指指后面。

我刚想迈步,父亲拉起我一只手:“不用急,一起进去看看他吧。”

雁三儿在前面引路,他腿上有伤,走起来不免有些一瘸一拐的,雷芳想要扶他,雁三儿摆摆手说:“我没事儿,皮肉伤罢了。今天已经打发了好几拨人了,都是闻着味儿过来拣便宜的,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雷芳马上说:“我这就去倒水。”

我们出了正厅,进了东面的院子。雁三儿推开一扇房门,隔着屏风,我能看到师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只手垂在床边,整个人仿佛毫无声息。

纵然雁三儿已经说过他只是受伤,可是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说不出的惶恐。

若是师公他……他真的死了……

这样想的时候,我竟然没觉得心里象书中写的那样,有多么的痛楚不舍难过,只是觉得空,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空。

安静,沉默……只是觉得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重量,全都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壳子还留在原地。

父亲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从怔忡中惊觉,抬头看了一眼父亲。

“纪羽的伤无碍,不必担心。”

我想对父亲笑一笑,可是觉得脸僵得好象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脸上是一种什么神情,只好将头低下去。

父亲走到床边,我也慢慢挪动脚步跟了过去。

师公静静地躺着,看起来除了特别苍白,并没有什么外伤,我先放下一半心事。看看父亲,再看看师公……忽然间纠结起来。

我……和师公,还有雁三儿这个辈份问题,怎么算?

前世大家应该是平辈论交的吧?说不定他们比我还矮着呢。那现在……我要是继续喊师公,那父亲喊他什么?

正文 第三十章 乱起 三

“让你师公多睡会儿,等他睡醒了,伤势也能好一大半。”父亲说:“他学的心法就是如此,沉睡之时是最佳的休养时机。他没有教过你吗?”

“我才刚刚入门。”师公没有太早传授给我,大概是怕我不能领会,我们这次来雷家庄之前,他才开始传我心诀。可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教过白宛夫人——难道白宛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是无法领会心法的诀要?

雷芳端了茶回来,她平时肯定极少做这些事,下巴上抹了一道灰痕自己却懵然不觉,额上都是汗,脸也红扑扑的,想必是烧水时离茶炉子太近了。

雁三儿已经定下神来,他看了一眼父亲,有些犹豫:“天黑后只怕还要来人,比白天来的更要棘手……巫先生怎么会这两个丫头一起来?”

“我听她们俩说,雷家庄中因夜蛊而死了数百人?”

“不错。”雁三儿应了一句,眼睛看着父亲:“是夜蛊,这两个丫头也悬得很。要不是她们天亮前进了密室去取东西,只怕……只怕也……”

雷芳打个寒战,朝我靠近了些。

我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而不可测的危机却环伺潜伏在身周,就算万般小心也没有用,这种无形,无影,无色又无味的蛊毒,没人知道这毒是怎么下的,是谁下的。而平时破晓的鸡啼声,在这里却成了催命的号令。

“夜蛊已经绝迹几十年……”雁三儿说话从来不会这样含糊,父亲却只是笑笑:“你疑心是我?”

雁三儿不吭声,竟然来了个默认。

他怎么能怀疑父亲!

我差点儿没跳起来,父亲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也没怎么用力,却自有一种让人心安神的力量。

“你这么想也有道理……毕竟懂得施用夜蛊的人,这世上本来也没有几个。姚自胜死了,巫宁也去了,剩下的不过寥寥两三个人,而又数我离得最近。”

我愕然,父亲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夜蛊……从前的我也会用?

“我要杀雷启山,当年就杀了,不会等到今天。”

雁三儿一拍脑门:“正是。真是对不住,我这几天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可是,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当年的人我们一个个的数过来,不是姚家的人下的手。可是其他的人早已经去世,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精通这门蛊毒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