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体质热,一会儿就暖了,不信待会儿您再摸摸。”
季然拿起瓜子就磕,顺手把茶几上另一包巴旦木的零食给拆了,俨然就是在这生活的自在模样。
“我听今今说你今天跟朋友去玩了,怎么这么一会就过来了啊,不多陪陪朋友,朋友不跟你恼?”
姥姥的语气有些促狭,季然自然听出其中之意。
信手拈来的搪塞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面对姥姥,季然却不想说。
她看了一眼池今。
“姥姥,我有话跟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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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冬雨软绵绵的,透过窗户飘进来。
池雅叙关上窗户,拉起窗帘。
他们一家子祖籍在南方,即使在北方生活多年,到了冬天开了暖气,也会
保留开窗通风的习惯。
“今年冬天比起往年,好像不怎么干,还有点潮。”他感叹:“好像又回到了在深城的日子啊。”
路微没有应声。
她拿着手机,扶了扶眼镜,眉心皱起来,看上去比平时更为不易亲近。
池雅叙说了些别的,见路微迟迟没有应声,有些难得,也觉得奇怪。
便走过去,见她盯着手机看,问:“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路微将手机举高,屏幕上的文章清楚呈现在池雅叙眼前。
是一篇财经新闻。
大致讲到地产龙头企业蓝地请来一位投行出身的大牛,空降住宅部副总。文章现在地产打压政策品出,对这位副总今后对蓝地的工作引导做出了猜想等等。
“你看到了吗,住宅部副总。”路微说。
池雅叙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不是池今的职位吗,她换了岗位,提也没跟我们提一句?”
两人相顾无言。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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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看了一眼池今。
池今正蹲在电视矮柜边,拉开抽屉在找东西。
然后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小瓶药,倒出一颗在掌心。
姥姥还笑眯眯地等季然的话,忽然被池今叫过去。
“姥姥,我有话跟您说。”池今说。
姥姥转过头。
池今清冷的脸上,神色凝重。
客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电视上女孩子们依旧欢快地唱唱跳跳,节奏强的音乐在此时显得突兀而不合时宜。
没有人去关电视。
雨声啪嗒啪嗒地敲打窗户,没有节奏,很快。
莫名地,姥姥一阵心慌,嘴里也干巴巴的。
“你……你说。”
池今端起一杯倒好的温水,递来手中的一粒药:“姥姥,您先吃这个。”
掌心上的药丸,姥姥还能不熟悉?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拿起那颗速效救心丸,和水一起吞了。
“行了,你说吧。”她拿出无畏的态度。
旁观的季然,猜到池今的想法,无声地深呼吸。
任是她胆大妄为到今天,此刻也禁不住手心冒出微微的湿意。
“姥姥。”池今从姥姥手里接过水杯,放到桌上。
直
起腰,重新看向姥姥。
她语速缓慢,前所未有的深重。
“季然没有男朋友,她是我的女朋友。”
姥姥眼睛一瞪,顿时往后一躺,闭上眼睛。
“姥姥!姥姥!”
季然连忙扶起她,与池今一样神色紧张,池今已经拿着手机开始打120,听筒那头传出冷静的女声:“喂,你好,这里是宁城综合医院急救中心……”
池今正要开口,似乎晕过去的姥姥,颤巍巍地掀起眼皮。
季然赶紧扶着她,一点点将她扶着坐直。
“喂?喂?”听筒里女声追问:“听得到吗,请问——”
“没事了,没事了,麻烦你了。”
池今挂了电话。
客厅再度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唱唱跳跳的女孩子还在继续。
季然伸手在腰后摸了摸,摸到遥控器,关了电视。
静默继续蔓延。
方阿姨在厨房门口,小心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
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是老了吧,从来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女孩子喜欢女孩子这样的事……”
她语气低落,却无反感。
季然又觉得心酸又觉得暖意阵阵。
在姥姥面前公开这件事,她比池今更谨慎。
尤其与姥姥熟悉后,她很怕很怕,这样久违的温暖亲情会因为出柜烟消云散。
“姥姥,我和池今是认真的。”
姥姥拍拍她的手:“今今我是知道的,不是认真的,她不会开口。她这人啊,打小做什么都认真。”
转头看向季然,年老的眼睛细细描绘着季然的眉眼。
“然然,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但是——”
一句“但是”,让在座几个人的心都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