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就二十五,相处结婚估计要一两年,等生孩子至少二十七,有点点晚但还算可以,如果要生二胎就更得抓紧,争取两胎都能在三十以前搞定,高龄分娩对你和孩子都不好。我前阵子去找人给你算了下,说错过二十六这年,以后的姻缘都不好,你说说,这能不抓紧吗,眨眼就到。”
何母在那头一个人倒豆子巴拉巴拉一堆,末了可能口干,顿了顿,叫她:“你说话呀,在听没呢,何鹿?”
何鹿从段子里回神,声音偏低:“知道,我连西红柿都不算了……”
“西红柿?什么西红柿?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打什么岔,想吃西红柿了?成,等你回来我去买点儿,炖牛腩还是炒蛋呢?”
何母话里满满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但言语间无意流露的爱也是真。
何鹿在窒息和动容两种情绪中摇荡,靠不到边。
“回来说吧,我下午就回了,妈妈。”
“下午?今天下午吗?好突然。”
“嗯,工作上有点事。”
“也好,小高那事也回来说。”
挂了电话,何鹿偏头支着下巴,望向外面。
出发前晴朗无云的天,忽的沉了,凝成一团团灰云,似乎将要落雨。
老天爷真给面子啊,天气好契合心情。
何鹿小小地叹了声气。
莫祎祎听见了,扭头看了副驾一眼。
女孩年轻的面庞浮着淡淡的愁思,嘴角微微下撇,眼神似专注似空洞地望着窗外。
车停进机场,何鹿在后备箱刚拿下行李箱时,收到短信,嘴巴一下成O型。
她惊讶的样子太过明显——捏着拉杆,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屏幕张了张嘴。
莫祎祎准备倒车,见她一直杵在后边不动,不大的一个人和一只行李箱,挡住了倒车的一个角度,她开门下车,想说你站这我不好倒车,话到嘴边却因小姑娘那副神情变成了——
“出什么事?”
*
机场咖啡厅。
“给。”
莫祎祎还是给她点的可乐,放到小桌对面,然后坐下。
“谢谢。”何鹿捧起来喝了小口,认真地对她说,“其实你不用陪我干等的。”
莫祎祎咳了声,正要说话。
“你们客栈服务真好,回去我一定打五星。”
原来她还当自己是客栈员工。
莫祎祎在心里笑一声,真便宜了柳棠,白得一五星好评。
她说:“只是因为雨大走不了而已。”
机场透明的巨幅落地窗被雨激烈地击打着,整个机场因突发的恶劣天气,出发的游客被迫滞留,准备降落的飞机无法落地,只能在附近盘旋观望天气和雨势。
但对开车来说并没有恶劣到完全无法出行。
莫祎祎只是在停车场见到小姑娘那副撇着嘴的委屈模样,想起早上在医院医生说的肿瘤可能……
“是哦,雨这么大开车好危险。”
何鹿瞄了眼窗上的雨幕,笑起来。
这样想虽然不太厚道——但有人陪着感觉挺好的。
然而之后却是,沉默。
何鹿不太会与人攀谈,加上两人现在……说起来连对方姓甚名甚都答不上来,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算认识,当然更谈不上怎么开始一段聊天了。
她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微博,中间偷摸瞄上几眼,对面的人拿着手机似乎在不停打字,像是聊天,可表情会不会太严肃了?
何鹿想起个话头,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话题,都觉得尬尬的。
因着暴雨,机场滞留了很多旅客,广播一遍又一遍地播报实时天气与状况,日常的熙攘声中夹杂着旅客怨声载道的不满,和因行程耽误不少人打电话的铃声与说话声。
哎……
她握着可乐抿了一小口,再一小口。
还没找到可以聊的。
有点惆怅。
铃声忽然响起,莫祎祎接了电话。
何鹿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可乐,耳朵不自觉竖了起来——
“嗯,我已经——”
“哦,不用去?”
莫祎祎抬手,无奈地笑着揉了下额角。
“行吧,听您的。”
电话很简短,等她说完,何鹿坐正身子,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可以聊的了。
“欸我发现,你说话完全不带口音呢。”
这是真的。
作为方言十级学者的何鹿,语言天赋是满格,很容易从别人的普通话中听出是哪里的人,不是能具体到城市那么夸张,但判断到哪个省还是轻轻松松的。
而对面的女人说话时,无论从语调、习惯用词来看,完全不带一丝口音,并不是标准到一板一眼的纯正播音腔,更多了起起伏伏的人烟气息。
但就是听不出是哪儿的人。
“是么。”以前没人说过,莫祎祎有点惊奇,抿了抿唇,“我倒知道,你是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