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军媚(159)

我慢吞吞地道:“女儿第一次成亲,父亲难道未曾见过?”

如果当时他未动手脚,在婚礼之上,我便已然魂飞魄散,又哪有那几个月的昏迷不醒?使夏候商耗尽了内力来救?

他回头望我,脸上有些凄然,道:“你是在怪为父出手救了你吗?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是吗?”我笑了,“幸好我这个唯一的亲人对父亲还有些用处,如若不然,便如君家村父亲无数的亲人一般,成了村头的墓碑了。”

他目光变冷,淡淡地道:1“凡成就大事者,哪一位脚下没有成堆##。”

我目视于他:“不知道父亲所谓的大事,所为何事?成千上万将士的生命,在父亲嘴里都不是大事了,我实猜不出,父亲所求何事?”

这是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问他我心中的疑惑,可我只看清了他眼中那一瞬间散发出来的狂热与野心,不用他再对我多说什么,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他之所求。

“玉儿,为父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地保养身子,要知道,你这孩子,可是夏候商的,你也不想他有事吧?”

这个‘他’字,语意双关,既包含了夏候商,也包含了我腹中的孩儿,我笑道:“父亲说的是,我身系两人,自得照着父亲的要求,好好的保养。”

他便脸上又恢复了那和煦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我见他神情有些不定,知道他今日必有事而来,却故作不知,叫侍婢为他的杯子添了新水,道:“父亲既来了,不如在我这儿用过晚饭才走?我们父女两人可有些日子没有同台吃饭了。”

他这才道:“玉儿,其实为父这次来,是趁乌木齐王子出巡才过来的……”

“噢?父亲难道有事瞒着王子?他不是您最满意的女婿吗?”

听了这话,他叹了口气道:其实,让你嫁给乌木齐,也是逼不得已,只因你的身份……”

我淡淡地道:“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不是你的女儿吗?难道还有其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盼着他说出肯定的答话,只可惜,他只是沉默着,我的心便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难道,我的猜测终成了事实?

“今晚,为父带你见一个人,你便一切都明白了。”他终抬头对我道。

我只能点头应了,站起身来:“父亲叫我见的,必是极重要的人物吧?既如此,请容我略加修饰。”

他点头应了,我便来到后堂,叫过侍婢,换了一件浅粉色的斜襟窄袍,头上首饰便配上了同色的织金芙蓉,芙蓉下有粉绿的嫩叶相衬,望于镜内,整个人便如一株清新之极的荷花,粉艳娇嫩,全没了处于困中的憔悴。

第181——190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不懂人心

行至外堂,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笑道:“为父可从未想过玉儿尚有如此女儿态的一日,想当初你整日骑马使剑,无人知晓你的身份,为父还以为,你一辈子便是如此了呢。”

我轻声一笑:“多得父亲计划周全,我才有了穿这身衣服的机会呢。”

他不理我的嘲讽,只是将我打量了一翻,又向小六小七道:“你们就别跟去了,人多了,惊动了王子便不好了。”

小六小七脸有忧色,眼望于我,我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不过跟着父亲外出而已,难道他会害我?”

小六小七这才止住了脚步。

君楚禾笑道:“玉儿,你看看,他们到底是你的属下,只听你的号令,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这便是他将一切隐瞒的最终因由所在吧?便是他多年前暗自布署一

切而让我毫无所察的原由吧?只可惜,他的一举一动落在了夏候商的眼里。

想想以前,我真感觉自己有些天真,他说得没错,我最大的缺陷便是看不懂人心,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都看不明白了,还谈什么其它?

院内早有小轿相迎,守着这院子的侍卫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看来,是那股与乌木齐能搞衡的力量让他们如此。

与天朝皇宫不同,那里的空气,无论在哪里,都有些微的脂粉之味夹杂,而这里,空气却是清新凛冽,夹着丝丝寒意,直入心肺。

可听到远处庙宇之中传来的敲钟之声,绵长雄厚的缓缓传至耳边,轿夫的脚步踏于青石板上.听得出是硬牛皮底的靴子,可以让他们行动如风。

车窗帘随风而摆,扑打着木制车窗,偶尔露出了苍灰的缝隙,我却没有揭帘往外望,也许心中已知,自己将去的,会是何处?

轿子停下之时,听得落轿之声,我才下了轿,四周围是沉沉的暗色,四方的庭院高殿,寂静得听不见人声,廊下挂着的琉璃灯散着润润的光.偶尔见到有侍婢端着盘子走过,也仿佛风吹落花,没有一丝儿声息。

只有正面的那所房子有灯亮着,隔着雕花的窗棂,看得清房间里有人影晃动,高鬟广袖,凤翅珠钗,竟有了几分看见天朝皇宫后妃的感觉。

早有侍婢迎上前来,领着我与父亲上前,行至朱红木门前,才低声禀报:“公主殿下,他们来了。”

屋子里沉吟了一下,才答:“恩。”

那侍婢这才轻轻地推开木门,低声道:“你们进去吧,公主殿下等候多时了。”

侍我迈步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白玉屏风,上雕有二龙戏珠的腾图,海水呈碧蓝之色,翻起的浪花如冰玉一般,一见而奢华之气迎面而来,让我一阵比惚,仿佛走进的,当真是富丽堂皇的中原后宫,而不是粗邓大气的西夷宫廷。

转过屏风,软红罗纱拂起之处,便一名女子立于柱前,高鬟广袖,眉如远山,却正是第一日来之时,立于铁参大汗身边的长公主。

我随父亲跪下向她行礼,只见她五色纱裙渐渐移近我的面前停住了,却没有开口叫我起身,仿佛有些犹豫,隔了良久,才有一双如壁玉般的手伸至我的额下,道:“抬起头来,让孤仔细瞧瞧。”

她的手指柔软光滑,却冰凉如水,划过我的下巴之时,我闻到了淡淡的清香,我抬头望着她,再一次看清了她眼内复杂的神色,就如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复杂而焦躁。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容貌已大为改变了吗?

原本晒得黝黑的皮肤,在室内两年,已变得洁白,再经小七磨皮削骨,圆润的脸庞已尖削小巧,只除了眉眼未动之外,哪还有原来的半分模样?

她仔细望着我,终松开了手:“不错,倒真有几分相仿。”

她的手松开我的下额,却抚在了她自己的脸上,此时她脸上描眉染红,眉长入鬓,我却依日看出了她眉眼之中与我相似之处。

我笑道:“人人都说我的容貌七分与父亲相似,却不知为何会与您相近?”

她抬头望我,漆黑的长发扫过洁白的脸颊,微一摇头,耳中三环相扣的金珠便叮当作响,入鬓的长眉挑起:“君少将声名远扬,原是极擅谋略聪明之人,难道还猜不出其中原由?”

我定定地望着她,更望着站于她身动的君楚禾,在她的身边,君楚禾却更无当年统率三军的气概,只仿佛她身旁的宠臣,我忽感觉有些悲哀,道:“不,我猜不出……更不想猜!”

她笑了笑,一笑之下,容颜竟如鲜花乍开一般,徇出绝艳之色,她表情有些黯然,对君楚禾道:“你瞧,她的脾气可真倔。”

君楚禾低声道:“辗玉,她是……”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她是谁,廷清长公主,铁参可汗继位之前,曾代其摄政,处理军政事务,如此高贵的身份,和一位中原将军想必没有什么牵扯吧?”

室内顿时陷入令人滞息的安静之中,我听得见风从窗隙间吹过,让珠帘叮当而响。

我看清他们两人的表情,早已不复淡定自若,君楚禾眼里闪过一丝狼狈,他自然知道我说的“将军”语意双关,直指他叛国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