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她准备提着她的大包小包离开的时候,骆东勤却快速地伸手过来抢先她一步提走,“我帮你吧。”手指不经意擦过她手背,触手微凉的腻滑。
眼看他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陶子微怔后,只好跟上。
骆东勤一直帮她把东西提进了家里,认真地道,“桃子,我知道你一直很独立,可是,人总会遇上某些时候,多一个人帮忙会不那么辛苦,也不那么危险。”
陶子低头看着透明塑料袋里的东西,一颗心莫名地软化下来,慢慢坐下,“我明白。”
他深知她的固执,这明白和实际怎么做是两回事……
于是叹道,“小桃,我可以叫你小桃吗?”
称呼只是一个符号而已,除了“囡囡”对她而言有着特别的温暖,其它的,都无所谓……
沉默便代表了默许,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她的邀请坐下,他只能伫立在原地,轻道,“小桃,也许我把妈妈带到你面前来太唐突,没有顾忌到你的接受程度,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伤害了你,在此,我向你道歉。无论你对妈妈是什么态度,我都会支持你,可能这话你不爱听,可是,我希望你了解,我还是寺里莲花桥上的东勤,永远不会改变,不要让自己生活得太辛苦,这世上,你不是一个人……”
她默默地听着,淡淡的一句,“谢谢你。”
他无言地凝视了她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打我电话的。”说完,静静地站着,等待她的回答。
她僵持了一会儿,却道,“你发现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让自己一个人活得太艰难,需要帮忙的时候,记得想想世上还有谁。”
“嗯……”短暂的沉默后,她终于点了头。
他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想轻轻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手指动了动,却没能伸出去。
“还有,你近期会回S市吗?”她追问了一句。
————————————————————————————————————
夜,越来越静。
陶子写完一个章节,发送成功后坐在电脑边沉思,她该打报告了,用怎样的口吻来说呢?
一再地对比和思考后,她开始奋笔疾书。
第二天,一张浅绿色的信笺压在桌子的台灯底下,而她,却离开了苗苗的公寓。
信笺的第一行,描粗的字体写着:关于请求辞去宁副参谋长家属一职的报告
尊敬的首长:
本人囡囡,学名陶子,自2XXX年进入宁家以来已一年有余,先后任宁团长家属、宁副参谋长家属。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本人深受阖府上下爱护,尤得首长垂怜青睐,囡囡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将永铭于心,誓将谨遵首长的谆谆教导,不敢忘怀。
只是,因本人个人的种种原因,自觉已不适合再任首长家属一职,特此请辞,望首长批准。
在此,囡囡对于首长一年多以来的照顾深表感谢,并未今后再不能照顾首长于鞍前马后深表遗憾,不过,囡囡相信,以首长的雄才伟略雍容大度气宇昂扬,定能生活得比囡囡在时更好。
首长,囡囡离开的时候是笑着的,给你写辞职报告也是笑着写的呢,所以,首长也要开开心心的,不准生气!不行!囡囡看见你皱眉了!赶紧抹抹平!不准皱眉!首长皱眉的时候脸会特别黑,囡囡会害怕,以后首长要把皱眉的习惯给改了!
另:关于首长收缴本人押金若干元,首长可否与本人证件一并归还?首长可于有空时存放于这张书桌的抽屉里,当然,若首长实在抽不时间归还,本人只有申请挂失了。
除了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北京的一切,囡囡都不会带走,正式的手续,囡囡会在下次回来时办理,再次请首长批准请辞。
请辞人:囡囡。
写着这样一封古怪的离婚协议,她自己都觉得别扭,可是,她真的不想在离开的时候悲悲切切,因为,他们爱过的那一场,如此美好,如高原上的格桑花,会在她心里开出不朽的花朵。
S市。
骆东勤将她送到江枫的公寓。
“真的住这里?”他问。他明知她的包里其实装着林芝给她的房子钥匙。
“是的,谢谢你。”前两天江枫就告诉她,他这个“房产中介”已经给她找好房子了,所以她这次直奔他而来。相比骆家的人,她觉得跟江枫打交道更轻松一些。
他失笑,“我怎么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你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两个字?”
她想了想,亦浅笑,“那只能说明,你帮我帮得太多了,加上这一次,我又欠了你一次情。”
“不说欠好吗?助人为善,福泽深长。其实我是自私的,就为了自己下辈子还能投胎做纨绔子弟。”
她终于笑了出来,这一次是真心的笑了,想了想,笑道,“还是只会说谢谢你,怎么办?”
“那就请我吃饭呗!”两人关系的破冰让他愉悦不少。“呵呵……”她笑,她的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得赶紧再想别的办法另办一张卡,让网站把这月稿费打这张卡里……“好吧,等我小说大卖!”
“这容易啊!”他笑道,如果不会惹她生气,他马上就去买个几千本。
陶子一愣,想到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那个真正曾傻乎乎买了一千本的男人呢?她好像还欠他一个签名,也许,要一直这么欠下去了……这样也好,欠着他一样东西,就好像永远也不会断了一样……
她低头而笑,囡囡,你又矫情了……
“好了,我下车了!别去买我的书啊,我怕签名!”想起那个签名签到手痛的高原之日,她心里涌起酸楚的温暖,下车,拿行李,挥手说再见,干净,而利落,连骆东勤想帮她提行李的机会都没抢到……
来之前跟江枫联系过,直接上楼按门铃,江枫来开门时,手里拿着菜刀……
“你这是……你就这么欢迎我?”陶子夸张地躲闪着,充分配合了江枫这一闪亮登场的效果。
江枫握着刀的手晃了晃,有些难为情地笑,“正在给你做接风宴,不好意思,失礼了。”
“接风宴?你会做菜?”陶子惊讶不已,她以为,天下男人都和她家首长一样没有做菜的天赋,哦,不,很快就不是她家的首长了,这个称呼要改……要改……她心里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
“呵,一个人在北京,自己不会做菜怎么过日子?”江枫垂下握刀的手,让陶子进屋。
这话还真让陶子汗颜,话说她从十八岁进北京到二十六岁结婚,这其中的八年她都不会做饭,可照样在北京生活着——当然,神一样地生活着……
陶子把行李放下,跟着他转去了厨房。
厨房里已经做好两道菜,糖醋里脊和芝麻里脊,锅里烧着海鲜汤,他正舞着刀切葱花。
“不错啊!色香味俱全!”她闻了闻,S市菜系的独特香味直钻鼻,尤其那道糖醋里脊,光那卖相和颜色,就是她再努力几年也赶不上的。
江枫笑道,“把你馋得!今天让你试试地道的S市菜!还有一个蔬菜就可以开饭了,晚上再做大闸蟹给你吃!”
“是吗?那我可算有口福了!你今天休息?”她靠着厨房的门框问,有这么一个大能人在这里杵着,她就不傻乎乎上前卖弄了,等着当吃货就好。
“是啊!休息!专为恭迎女王的到来!”他将葱花撒进海鲜汤里,起锅,“别站在这里碍事,把这菜都给端上桌去!”
好嘛……她成被嫌弃的对象了,要知道,从前只有她嫌弃她家首长的……呸呸呸,怎么又是她家的……
哎,人不在跟前了,可这两个字,只怕一年半载的是去不掉了,又或者,一辈子也去不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