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三天,他踌躇、他犹豫,渐渐地,他的心情矛盾了起来。
他开始荒谬地想,或许……如果他假装不再在意她,假意迎娶无数的妃子,她或许……会心疼?她或许会更想回到他的身边,向他一探究竟?
他或许……可以再见到她?
所以,才会有今天的一切。
他怀着希望等待着,十天过去,一个月过去,数个月过去。赫梯征服了叙利亚,假定的婚礼就在眼前,他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到几乎绝望。还有一天,他们便又分开了五年!
他几乎要疯了,他在心底暗暗地愤恨,算了!算了!如果她不回来就这样吧,他要让奈菲尔塔利当上王后,他要迎娶无数妃子,他要背叛他们的誓言,背叛她,就好像她对他一样。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但是今天,她出现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他几乎欣喜若狂!
他依旧忘不了她,他不能不在意她啊!
他难以压制心中的狂喜,他充满期待地看向她,只要她说在意他,只要她说想他,那么不管是怎样拙劣的理由,他都愿意相信,他全部相信。
但是,她却毫不在意他要迎娶其他的人,只是冠冕堂皇一般地寻究战况,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来看看他。这漠不关心的态度转瞬间让他掉入绝望的深渊。那种绝望,让他狂乱之下无情地伤害了她。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她光洁细腻的脸庞,那道浅浅的泪痕触目惊心,让他心底暗暗地疼痛着。
她爱过他吗,她在意过他吗?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曾经那样美好的一切,都只是他做过的一个梦呢?
晚风轻轻地吹着,高大的植物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昏迷中的她。如果可能,他想一直看着她,永远这样看着她,眼光一寸也不离开。但是他不行,他有义务带军出征,为这片神授的土地战斗。
她醒来,如果见不到他,会担心他吗?还是,在刚才那疯狂的一切之后,只剩下恨呢?他轻轻地别过头去,望向静静呆在房间角落的黄金镯,一道深深的裂痕贯穿了镯身。他缓缓地走过去,将镯子拿起来,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残忍的女人,她还是想要离开他,或许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然而即使她恨他,她的心里对他毫不在意,她爱……另一个人,他还是要留下她,将她留在他的身边,留在埃及。
他收起了黄金镯,拉开了房间的大门。
红发的青年恭敬地屈身跪在门口,翠绿的眸子拘谨地看着青花石的地面。当自己的君主出现在眼前时,他更为恭敬地低下头去,沉稳地开口:“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四大军团,随时都可以出发。”
阿蒙、塞特、拉和普塔赫,法老麾下最精锐的部队。
阿蒙神司掌宇宙,代表太阳之光辉,以此命名的军队有着耀眼的金色旗帜,属于法老直系的精英之队;塞特神司掌毁灭,代表战神之力量,以此命名的军队有着火焰般深红色旗帜,乃是攻击性最为强大的恐怖之队;拉神是最高之神的另一名讳,以此命名的军队用充满活力的橙红色旗帜,多变的阵型令敌人望而却步;普塔赫神乃守护之神,以宁静的水蓝色为旗帜,强大的防御与恢复能力使之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宣誓对法老忠诚不二,他们立下愿为国家死亡的鲜血誓言。
此外还有神秘的第五军团——由西塔特勇士们组成的亲卫队,世代为埃及的王室效命的死士。
这些是埃及最主要的战斗力,国家最忠诚的力量。
此次远征,拉美西斯会带上除了普塔赫以外的全部军队。
年轻的君主看着眼前红发的爱将,微微颔首,“孟图斯,你留在这里。”
翠绿的眸子闪了一下,然后渐渐归于沉静,“属下明白,那么属下会带领塞特军团留守孟斐司,保证中心城市的稳定。”
“不,”拉美西斯淡淡地否定了他的想法,“塞特军团会跟着我远征,我会将亲卫队留下给你,守护孟斐斯。”
“但是……”
拉美西斯斜倚在廊旁的石柱上,月光顺着深棕色的长发倾泻下来,他没有感情地说:“塞特军团攻击力强大,我需要他们,亲卫队擅长城内作战,我相信他们的实力,此外,由同为西塔特村的你来率领也很适宜。”
“陛下,既然如此,请允许属下与您一同出征,带领塞特军团,并允许属下的弟弟布卡来守护孟斐斯。”
拉美西斯微微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被清冷的月光映出分明的影子,落在透明一般的琥珀色眸子上。
“不,你留在孟斐斯,这边的事情更重要。布卡可以率领塞特军团。”
“陛下!”孟图斯焦急地叫道。孟斐斯固然重要,但是绝对不需要他带着最为强大的亲卫队来守护!可能暴发的动乱已经全在掌控中,只要先发制人,绝对没有任何威胁。反倒是赫梯的大举进攻……
拉美西斯却微微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噤声,然后慢慢地说,“我留下你是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同那个人一起守护她……孟图斯,我关心孟斐斯,是因为埃及是我的责任,但是我需要她,因为她是我的全部。”
孟图斯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双略带忧伤的眼睛,转瞬间,那脆弱的情感就如同从未存在过,又一次隐藏在他的淡漠神情之下。
她,那个金发的少女,自从她第一次出现以来,转眼十年过去了,她仿佛控制了这个伟大君主的一切喜怒哀乐。没有人能让他的心境产生半分波动,唯有她,可以轻易地在他的心湖中激起惊涛骇浪。
也许当初,他们不应该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好了,孟图斯,我出发了。”拉美西斯的声音打断了孟图斯的思绪,他轻轻地拍了拍爱将的肩膀,“有劳你了。”
孟图斯连忙深深地拜跪下去。既然是他交给他的任务,无论如何,他都要全力完成。布卡,这次由你率领塞特军团,一定也要竭尽全力保证法老的安全,争取胜利的先机啊!
艾薇突然醒来,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清晨的阳光透过纯白的薄纱洒进屋子里。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了柔和的影子。
她伸出手,洁白的手指在阳光下仿佛要变得透明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她是在哪里?家里吗?等一等佣人就会把早餐送进屋子里来,哥哥就会打电话过来。那么现在,她可以再睡一会儿。
她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叫出声来。
出了什么事情,她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奈菲尔塔利,你醒了?”陌生的声音,却带着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她寻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一双犹如黑曜石一般美丽的眼睛。温和的笑意,宛若阳光流水一般让人舒心。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简朴的白衣挡不住他沉静的气质,岁月的流逝抹不去他过分的美丽,她恍若隔世一般迷茫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道:“难道我死了吗?”
“不,你没有死。”白衣的青年微笑着,乌黑的发丝垂泻下来。不是女人,却比所有女人更加吸引人,“只是你误以为我死了,但是我没有。”
艾薇忍着身体的疼痛,咬着牙半坐起来,冰冷的双手伸了过去,抓住眼前俊美的青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令人无法相信的事情,“礼塔赫?!”
“不,我叫做比耶。”他依旧笑着,宛若阳光,宛若流水。
“你没有死……”艾薇突然感到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太好了,我一直很想见到你,我想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