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有两百位妃后、九十多位子孙的法老,为什么只有三个妻妾并且无后?
比非图,为什么?在你身上,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薇抬起头的时候,才又一次意识到,那段她想忘记的时光,根本从来不曾被她丢弃,不管下了多少决心,那个冰冷、残暴、武断的人,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划下了深深的痕迹,不知不觉,已经难以抹平。
艾薇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本从图书馆借回来的《拉美西斯二世》,用大衣将它包住,以免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
几个月以前,她抱着一系列其他的关于古埃及的读本走出了图书馆,并写下了《关于古埃及经济结构和奴隶制的思考》这样一篇论文,而这篇论文为她敲开了剑桥大学的大门。
几天前,为了争取提前入学,她再一次围绕古埃及的论题展开了答辩,原本进展一如既往的顺利,但是中途却被经济史学的教授打断,说出了与她所熟悉的历史完全不同的悖论。然而这种悖论,竟然是被一致认可的权威。最后,她引以自豪结构缜密的论文被冠上了“不熟悉历史的空谈”这样的帽子,从而导致了她的提前入学要被重新考虑。
愤愤不平的她,一回到伦敦就扎进了图书馆,然而那无限的自信在接触到书中的铅字后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不解和迷茫。
她不可能记错,历史也不会欺骗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出现这样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她回到古埃及的那段荒诞的经历,改变了历史!
艾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书抱得更紧,低下头,在路旁慢慢地行走着。那种更改历史的压力,让她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和艰难。雨水落在她的头上,顺着她姣好的脸庞滴到衣服上,她淡金色的头发紧紧贴住了头皮,样子十分狼狈,而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想快点回到家里,把自己锁起来,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一辆棕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了艾薇身旁,她没有察觉。
车里的人轻轻地敲了敲窗子,依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继续低着头往前走着,突然,冰冷的世界温暖了起来,一件干暖的大衣将她包裹住,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地将她拥了一下,然后又略带犹豫地松开了。
艾薇这才将头抬起来,望进了一双犹如湖水般沉静却流露出明显关切的双眼。
“薇薇,在这里做什么呢?别着凉。”艾弦温和地看着她。
艾薇看着艾弦,突然一种异样的情愫涌上心头,那一刻,她的无助、她的脆弱仿佛突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她的身体因为雨水的寒冷微微颤抖着,声音则是因为心情的起伏而难以抑制地哽咽,“弦哥哥,我该怎么办,我犯了好大的错误,我改变了……”
话没有说完,因为艾弦已经把她抱到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很久之后,艾薇想,或许哥哥也是喜欢自己的,因为那个拥抱不像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但是那个时候,她只顾得上抽泣,被艾弦抱着,难以抑制地抽泣着,因自己改变了比非图的命运而抽泣。
“不管是什么错误,我都会陪着你承担,不会有人责怪你,也不会有人欺负你。”艾弦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那稳重的声音让艾薇感到阵阵安心。
艾薇点了点头。
“艾薇,我……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你,要好好地保护你了。”看着艾薇依赖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艾弦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艾薇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艾弦。
艾弦也迷茫地看着艾薇。
过了那么几秒钟,两个人都“扑哧”的一声笑了。艾弦轻轻擦去艾薇眼角的眼泪,“傻妹妹,做错什么事情值得你哭?一点也不像你了。”
“……我怕我说了你也不信。”艾薇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怀里的书。
“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艾弦抚摸了一下艾薇因雨水而冰冷的脸庞,“到车里去慢慢聊吧,毕竟是冬天,我不想你感冒。”
艾弦转身往停在路边的加长轿车走去,突然,他的衣角从后面被轻轻地拉住了。回过头,看到艾薇低着头,左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怎么了?”
艾薇依旧低着头,没有开口。
艾弦转回身来,面向她,弯下腰,看着她,“怎么了?”
艾薇的眼圈红红的,慢慢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嗯,你说。”艾弦温柔地看着艾薇,帮她抹去头发上挂带的水珠。
“如果,我去了几千年前,然后……”艾薇有点不好意思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太荒谬了。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哥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我的吧?”
艾弦点点头。
“那如果,我去了几千年前呢?不小心掉到了其他的时空,到了陌生的国度,遇到陌生的人,没有权力、没有金钱、没有背景……哥哥你会陪着我吗?你又怎么保护我呢?如果我被谁欺负,我叫哥哥的名字,你会出现吗?如果我很孤独,我想回家,你会过来像这样抱抱我吗?”
艾薇一口气说了很多,一向以严谨的思维而自豪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说的一串话毫无逻辑,毫无顺序,就好像把诸多思绪一起不负责任地抛了出去,甩给了艾弦。她觉得十分丢脸,所以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艾弦。
可是艾弦没有说话,没有嘲笑艾薇,没有讽刺艾薇,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沉默。
僵持了一会儿,静默就好像浓雾一样笼罩住了两个人,不紧不慢的雨声好像要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吞噬了。艾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算了算了,我真是不正常了,弦哥哥,就当我没说过吧。”
艾薇抬起头,看到了艾弦的眼睛,如同天空般清澈的颜色。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那双艾薇又爱又憎的眼睛——爱那透彻的美丽,憎那与自己过分的相似。艾薇心中曾千百次地想过,如果艾弦不是自己的哥哥,那该有多么好……
“薇薇,”艾弦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我会的!我相信你可以去的任何地方都会有我,任何时代,都会有我。不是这个我,也是那个时代的我。我会和你在一起,会保护你,陪着你,就像现在一样,就像你的哥哥一样!”
像你的哥哥一样……
艾薇心中的感动被最后一句话打成了碎片。
像你的哥哥一样……
艾薇彻底地绝望了。
言下之意,在艾薇听来,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艾弦永远不会是艾薇的艾弦,即使不是哥哥,艾弦也会照顾艾薇,像哥哥一样。
艾弦,永远都会像艾薇的哥哥一样,即使不是哥哥,即使不是!
雨,依然下着。
艾薇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艾弦说出那句话的刹那间,变得比雨水还要冰冷。
喜欢上血脉相连的哥哥,是一件错事。然而荒谬如斯,我却甘之如饴。
遇上比非图,更改了辉煌的历史,更是一件错事,但是我不能任由这件错事就那样保存在历史的记录中,修正它,将这错误抹去,是我的责任。
艾薇从日光浴机上爬了下来,美容院的工作人员连忙走过来,帮她摘下了护目镜,又帮她搬来了镜子,殷勤地问道:“莫迪埃特小姐,您觉得满意吗?”
艾薇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镜中有几分陌生的古铜色肌肤的少女,晃一晃,转了一圈,Okay,确实是自己。
“有没有便携喷雾?”
“有的有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叫人去拿,又连忙介绍道,“我们这里出售的喷雾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最大的好处是对皮肤没有任何伤害,它的效果几乎是即时的,最快20分钟,最慢3小时,而且出来的效果自然不造作,很多知名的影星也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