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来了个黑心莲(3)
清黛不适应地僵了僵,这种许久不曾感受到的亲昵与温暖,让她莫名有些无所适从。
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那个曾经被父母和莫府上下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小姑娘是她自己。
与世隔绝太久,想要重新适应凡世的温度与烟火气,确实也还需要些时间。
她慢慢让自己重新恢复冷静,开始细细思量当下的处境。
忆起当初进京之前,她被强行从身体挤了出去,便是为着母亲不肯受委屈,外加那异世女子实在好奇这个时代的深宅大院长什么模样,在旁拼命闹怪,最疼她的父亲根本招架不住,只能带着她们娘俩直接回了侯府,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一家三口当着他从前那些发小故交的面,被惨兮兮地晾在侯府大门外两三个时辰才从角门灰溜溜地进去,吃足了威远侯府夫人的下马威,颜面扫地。
就连个正经的洗尘宴,也是几日后威远侯回来后才叫匆忙办了。
京城人大多拜高踩低、跟红顶白,眼见孟岸如此不被本家重视,便也生了轻慢,原本打点好了让他直接到兵部上任,却被耽搁成了个无关紧要的闲差,从此一连五六年未得重用。
再加上有那么个名声破败的女儿,落了教女无方之名的他,这辈子的仕途算是彻底无望了。
这时的大乾虽处盛世,还有着所谓让无嫡子的勋爵人家以嫡女袭爵的女爵令,让女子的地位得到了那么一丢丢的提高,但当家立业的依旧还是男人。
一家之主混得不好,他身后的妻儿老小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清黛自恃不是那等视名誉尊荣如粪土的世外野人,也不想做走到哪儿都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的过街老鼠。
她就是个再俗气不过的凡人,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要荣华富贵,一生顺遂。
这很难么?
“阿娘,”清黛神思一定,便从莫氏腿上爬了下来,乖巧地坐到一边,“你就听阿爹一次吧。”
在孩子面前,莫氏本是刻意避开了这些大人的话题,从前清黛虽也会人小鬼大地问这问那,但也都只是听着,像这般直接就事提意见倒是从未有过。
莫氏不免有些嗔怪地摸了摸她的额发,“大人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嘴,阿宝乖,还没到家呢,再睡会儿吧。”
听了这话,清黛心里暗暗一叹,不过她也没打算就此放弃。
第2章
“阿娘,你听我说嘛,”
清黛渐渐找回了从前在长辈膝下撒娇撒痴的状态,一边殷勤地给莫氏揉肩捶腿,一边甜着嗓子说:
“那位住在侯府里的二伯娘若真像阿娘说得那般不记仇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和咱们来往?虽说一直未曾谋面,可如不是心里有事膈应着,就是没有来柔夷瞧我们,亲戚之间逢年过节也该有书信问候才是。就说同住侯府的三伯娘,女儿哪次生辰被她落下过?”
莫氏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但其实压根没当回事,伸手在她面团似的小脸上揉了一把,“你个小贪心鬼,是不是谁常常给你送礼,你就觉得谁好?”
清黛脸上傻笑,心里汗颜,不愧是柔夷出了名的一根筋,果然没反应过来。
幸而边上还有个一点就透的阿彩妈妈,旋即便被清黛的话启发了,“姐儿这虽是孩子话,但也不是全无道理。那是姑爷自幼就生长的地方、便识得的人,自是比咱们头一遭过去的人要更清楚里面的深浅。人都说一入侯府深似海,咱们先住在外面,瞧瞧情势也是好的。再说了,莫府又不是真在华都无人,想来孟家也不敢轻易怠慢。”
“你是在说我阿姐么?”莫氏诧异道,“以她对我的怨气之重,咱们若是出丑,保不齐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她,她还会帮我?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吧!”
“姑娘此言差矣。”阿彩妈妈笃定地说:“一家子骨肉至亲,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何况是大姑娘那样好面子的人?不为别的,只为大家都是柔夷人。”
最后一句最是要紧,莫氏之所以会闹,说白了就是背井离乡的人初来乍到时不安全感作祟的虚张声势。
她在家行二,一向被诟病为有貌无才的榆木脑袋,上有聪慧受宠的长姐,下有娇憨可爱的弟妹,原就是府上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后来因是嫁了个小有出息的倒插门,又生了个天生讨喜的女儿,这才在娘家有些体面,顺便还能借势勉强压制一下夫君。
如今却要她背井离乡,离开娘家的势力范围,孤儿寡母地去到那显赫的夫家、天子近旁,她心虚焦虑,在所难免。
阿彩妈妈这番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成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