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朝沅拄着手臂,歪着头看了芒星好一会儿。
芒星当即怔住,她不敢与陛下对视,只得低下头道:“陛下缘何这般看着奴婢?”
朝沅似笑非笑道:“朕只是觉得你贴心,旁人都不敢插言,唯有你,还在替朕担心王君的情绪。”
芒星惯会察言观色,她听闻此言,眼皮一跳,直觉不好,她忙躬身下去,道:“陛下恕罪,奴婢多言了。那又德冲撞陛下,罪无可赦。”
其实此刻,朝沅恨不能连这芒星也一道处置了。
只是,处置了又德是因为又德确实有错。可她若是无故牵连芒星,只会引起恐慌。
做皇帝,也得讲道理。
若她肆意而为,怕是再重演亡国的悲剧了。
上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便是让她认真悔改。她需得好好谋划,做一位明君。
元鹤轩都能步步为营,虚情假意,蛰伏那么多年,她怎就不能?
朝沅想及此,脸色便恢复了些许,她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笑着对芒星道:“你看你,怕什么?朕又没说你不对。”
朝沅虽如此说,那芒星却依然躬着身子,没敢抬头。
朝沅招了招手,芒星才凑近问:“陛下有何吩咐?”
朝沅摆弄着指甲,不疾不徐道:“朕昨夜明明记得,房内唯有朕与王君二人。为何朕清早醒来,身边人却换了一位?你去仔细查查,莫要有任何错漏。”
芒星犹疑了半响,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陛下可是在怀疑王君?”
朝沅抬眸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寒如刀,寒芒尽现,吓得芒星连忙缩了脖子,后退三步,躬身道:“奴婢这就去查。”
芒星退下之后,芒望上前一步道:“陛下,奴婢请问,该如何安置那位牧郎君?按祖制,凡是得宠的郎君,都需得妥善安置,给侍君及以上封号。”
按宫中规制,后宫郎君的品级由上至下分别为王君,贵君,君,侍君,御君五级。
其中御君多乃选秀出身,扩充后宫之人。凡选为御君,入宫而无宠者,皆住在星辰台。年满二十五岁还尚未得幸,便需得遣散出宫,自谋婚嫁。
御君自有品级,每月月俸不菲,虽出宫之时年岁已长,可因在宫中受过规矩,不少世家都争着抢着将出了宫的御君娶回去。
所以,哪怕是做了这宫中御君,也不算是个苦差事。
宫中生活也远没有民间想得那般苦闷,御君们吃穿不愁,养尊处优,在星辰台也可自得其乐。
这牧子期虽不是御君出身,可他却得了召幸,又是女帝的第一个男人,这些宫人,自然得谨慎相待。
其实朝沅倒不是忘了这个人,她是将人故意留在朝阳宫不管的。
这牧子期既然是元鹤轩的人,那她若是追查昨夜朝阳宫之事,元鹤轩必然得给她一个合理的答复。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也不是蠢,她只是不愿意深究王君之过。
然而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若是元鹤轩想要明哲保身,必得推一个人出来。而这牧子期,多半会成为这一次的牺牲者。
在朝沅的眼里,牧子期和元鹤轩是一路货色,她乐得看他们自相残杀。
故而,朝沅毫不在意道:“他不是王君请进宫传道的道人吗?朕为何要安置他?”
芒望垂首不言了。
她听懂了,陛下这是事后,不肯认账了。
第3章 妙人 如今装出这副贞洁烈……
今日休沐,朝沅不用上朝,她觉得满身疲累,回到太极宫用完一碗甜羹,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之后,便有宫人前来禀告,说是清远侯求见。
清远侯郁安是朝沅的亲姑姑,行伍出身。
先帝在时,她也在兵部任过职。如今年岁大了,她自请归家做个闲人,现下她最大的事,便是操心朝沅的后嗣。
清远侯向来是不喜这元鹤轩的,当初他许给朝升之时,清远侯便有言曰:“那元家的公子,身子羸弱,眉眼之间尽是算计之相,不像是温良之人,又何以入宫主事?”
然则,朝沅的父亲,也是当时的王君却笑着对清远侯道:“长姐慎言,那元鹤轩既是元忠将军的儿子,想来品行是不会差的。”
后来这朝沅成了新帝,清远侯得知她对那元鹤轩一往情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甚至当着朝沅的面便道:“真是个祸害,我瞧着那厮就是个不安分的。要嫁就嫁,要不嫁就不嫁,装腔作势、欲拒还迎的,真是矫情至极。”
先帝驾崩之后,朝沅的父君思念成疾,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郁家人丁单薄,近亲唯有郁安一人。这话,整个神都上下,也只有清远侯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