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东宫承扯唇冷笑。
二皇子已娶的三位妻妾背景各个显赫荣耀,如今“囚凤”岂非无企图?
可若想一举两得?江山、美人又岂能尽归他手?
今日这一幕,东宫承早有预谋,用他之口道出二皇子别存用意,令凤兮本就生了戒备的心平添三分计较。人的心一旦生了旁支便再难挽回,已萌生他念的凤兮岂能例外。
在凤兮留住小院的第十日,宫中生了细微异动。
在十三精甲铁骑的护送下,承奚王的车架一路行往宫中。按照以往,十三铁骑留于宣德门外,承奚王跟着领路的太监总管费忠仁一人直往“萧乾宫”而去。宫中有武将觐见须解剑的惯例,然而此次承奚王佩剑在身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均心里揣摩莫非是皇上授意免礼?
夏献帝过分信任承奚王,朝野中早有议论。对于闲言碎语,文臣弄使暗箭伤人,承奚王只冷笑视之。兵马大权在握,他心中尚不足为快,求而不得或望不可及的才令人神往,承奚王渴求权力之心从不遮掩,不论世人如何评判,亦不愿受旁人钳制,所求所盼势在必得。
“你要记住,你注定是王者,日后的坎坷绝不能退缩!”低沉沙哑的声是弥留在世间最后的托付,绝不会因时日的久远而淡去。那人刻于谈辛之心底的哭泣、怨恨永不磨灭,挖空了血肉,深埋于内脏,如利针穿线揪住所有的痛觉。
“王爷,别嫌奴才多嘴,这几日啊皇上正犯愁呢。”太监总管费忠仁那声哑的犹如被踩住脖子的乌鸦哇哇嘶吼。
微抬首,日头躲进了云后,掩去温度放任阴冷的气流向地面,
两人一路行去,途径细水潺潺的“青石御湖”,曲曲廊道直通往湖心小亭,湖水浮萍,时隐时现斑斓彩鱼畅游其中,欢快自在。先皇后独爱此处,那时湖中莲花朵朵清香袭人,引人驻足轻嗅片刻,心旷神怡。前年,尹皇后令人拔去香莲,投以彩鱼。绿水荡漾,芳香不再,彩鱼更是死了一波又一波,难以养活。
岸边,两三身穿藏青色广绣宫装少女婷婷而立,面向这头频频投以春眸,隐隐含情,各各轻纱软缎,玉 体妙曼,羞涩的面庞青春姣好——正是备选侍寝的宫女。
若非被裹上寝被送往奚献帝所住的萧乾宫,便要等太子点唤一夜风流。服侍了老皇帝,翌日便有尹后“慰问”再无活头,服侍了狂妄太子,却料不到哪日会被虐待致死。但凡想谋个活路的均将心思投放在觐见的官员身上,而承奚王、二皇子乃当首选。
“王爷,这宫女可都是经验老道的嬷嬷们一手调 教的,赎奴才斗胆问句,您可有中意的?”费忠仁细眼飘了眼,谄笑开口。
谈辛之不语,眼眉未扫,步子果断。
费忠仁轻咳了声:“听闻这景门四小姐姿色卓绝,绝非等闲庸脂俗粉,怕是奴才见了也难以清静。王爷英雄盖世,自然当配佳人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行至了萧乾宫外。小太监通传了,谈辛之一路直入,殿外费忠仁嗤笑一声扭了身往来处而去,经过青石御湖指了那几名宫女,细目眯成了缝,轻哼一声:“你俩今儿晚就去太子那儿侍候,给本公公小心着点!”
两宫女膝盖一软,花容失色。
“侍候的好有赏,侍候的不好……你们家里也有人料理了。”
命运遭受宣判,两宫女已面色惨白,魂飞魄散。
今儿本是费忠仁挑了她们来向承奚王示魅邀宠的,事成了不但出得这随时小命不保的深宫,还有幸博得一侧妃位,未料到承奚王一眼未瞄,如今徒剩被送往太子那儿受糟蹋的下场。
费忠仁冷哼一声:“后儿可就是宫中盛宴,太子殿下赴宴与否就看你俩的功夫了,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别怪本公公不仁慈!”
两宫女乍听之下,喜颜逐开。
献元十六年 秋
宫中大摆筵席,排场虽大却也不是稀奇事儿。不过此次除了突返京城的二皇子,一直远离盛宴酒色的承奚王也在赴宴之列。
文臣以丞相为首,五品以上皆有幸受邀,武将以承奚王为首,举凡盘踞京中将领皆有资格觐见。对此文臣颇有微言,均被丞相一力压下。此宴以尹皇后的做主,用“文臣、武将应加深往来,有助朝政”的说法举办,名目牵强,听闻令人不解。
究其内幕所知不多,论说有无阴谋,就只有尹皇后、承奚王、二皇子、丞相、太监总管五人心知肚明。
第九章
时辰将至,挑灯照亮漆夜,繁华簇簇,芬芳怡人。宫娥俏丽,蓝色宫装衣袖曳曳,踏月色而来,争相斗艳。
众官员携家中女眷纷纷而至,闺秀淑女皆点艳妆,身着纱衣锦缎,任由广袖衬着柳腰盈盈款摆。待字闺中者纨扇轻遮面,欲拒还迎,纵使容貌出挑的均巧装温润恭顺,隐笑于扇后,以眸光扫向席中,暗自掂量谁更出彩。
年轻俊朗官员络绎不绝,丞相一派以刑部侍郎齐泰雅秀为首,武将一派以虎啸营副将夏允清俊醒目,且此二人家中尚无正妻,当为择婿佳选。闺秀淑女纵然春眸含情暗许芳心,父兄为官者更是小心计较,此两派各司其政,各在其位,攀附一方定要与另一方划清界限,两相权衡下,投鼠而忌器。
佳宴未开,宣德门外,凤兮才走下香车,隐感惴惴不安。
以往宫中夜宴,景如山多半不许凤兮露面,外界虽对她的容貌猜测颇多,却难得到证实。但凡惊鸿一瞥者传诵虽不乏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比喻,却也不排除言过其实的可能,众人全当景凤兮容貌惊人,但“倾城倾国”仍有赖考证。
罗衣轻裾,红衣素裹,广袖翩然飘曳,如此华服她从未穿戴。却见淡色团扇欲掩还露,惶惶不安的眸子时隐时现,日前虽有宫中嬷嬷教导礼仪,初学之下仍不熟练,心下忐忑时步子也止住了。
“怎么了?”一双男性的手为她轻披上素色披风,软语轻道:“别怕,有我在。”
凤兮咬唇微抬眸,奚云启安抚轻缓的笑融融浮现。
奚云启着玉色锦袍,宝蓝头冠,腰缠艾绿鞶带,足踏绛紫皮屦。修长的手轻扶凤兮手肘,半安抚半带领她往宴厅而去。
待行至最后一道长廊,一深蓝衣着宫人疾步上前,慌乱之色浮现于面,才唤“王爷”,却见凤兮而止声。
凤兮垂眸,在宫女的带领下先一步前去小厅等候。
奚云启神色微敛,只听:“承奚王的车架已到。”
两排身穿黛蓝色宫服的宫人,轻声疾步的正赶至园外,个个神色恭顺,肃然的行至中庭外俯首恭迎,动作整齐划一。
“恭请承奚王”。
不稍片刻,承奚王着玄青蟒袍的巍然身躯,昂然踏入,箭步越过俯首的宫人,目不斜视,在一素装宫娥引领下往宴厅而去。
行至一小厅外,挺拔身躯微顿住。
纨扇被撇在小桌上,少女光润玉颜尽显,明眸隐含焦色,顾盼间流露风情,红纱披帛璀璨趁着红艳艳的唇,柔情蒙蒙。婀娜踱步间隐有不安,裙摆逶迤滑过地砖,广袖曳曳摇摆生姿。
虽无碧瑶金翠,明珠翡翠,却在深红、浅晕间应和了凝脂玉肤的透,流光溢彩照亮了一室风华。未着妆时,蕴含清丽的艳,着宫妆时,透着媚色的绝,却是各有千秋。
素装宫娥低眉不语,只守候一旁,待承奚王回神再度划开步子才一路小跑跟上,却迎面望见沐浴着冷淡月色而来的南云王。
宫娥行礼后,退至角落。
奚云启漾出雅致的笑,对上谈辛之清冷威严的面庞:“承奚王,好久不见。”
谈辛之微扯嘴角:“真巧。”说罢他转身欲先行一步,却听身后奚云启扬声问:“承奚王可曾见过丞相?”
谈辛之冷笑不语,回身一瞥却见奚云启身后,方从小厅中出来的景凤兮,眸色流彩,纨扇半遮面,不疾不徐的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