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笑着说:“淑妃娘娘说笑了。”说着,她偷眼瞧了瞧景恒之,见他眉头微蹙,不由得有些心疼,一时之间不敢造次,只好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做木头人。
景恒之朝着方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小安子,你来瞧一瞧,认不认识这个人?”
小安子看起来好像憔悴了很多,一直直着眼睛看着钱程,骤然一听景恒之的话,居然浑身抖了抖,朝着方泽仔细瞧了瞧,颤声道:“陛下,奴才不认识。”
方泽冷哼了一声:“公公好健忘,那日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小人可记得清清楚楚,公公趾高气扬地让小人不要多管闲事。”
小安子的身子象筛糠般地抖了起来,他自从得知钱程和景恒之一起回来了,便惶惶不可终日,想着抵死不认那日对钱程的恶意,景恒之念在往日的情分,说不定还会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个狱卒的出现,顿时把他的侥幸之心击得粉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景恒之连连磕头:“陛下,都是奴才一时糊涂,奴才以为陛下真的要法办钱大人,又念及王妃死得惨,这才稀里糊涂地说错了话……陛下你饶了奴才吧!”
景恒之冷冷地看着他道:“小安子,你自十岁起就在我王府当差,应该知道,我最忌讳的是什么。”
“奴才是一时糊涂!”小安子急了,他朝淑妃看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寒,突然膝行了两步,一把抱住了钱程的腿,涕泪交加,“钱大人,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狗眼看人低,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吧!”
钱程吓了一跳,慌忙想甩开他,说:“你干什么?饶不饶你,我怎么做得了主?”
“大人,你对陛下说句实话啊!奴才以前对大人可是毕恭毕敬的啊!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方泽一把把他拖了过去,厌弃地说:“公公,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家大人。”
淑妃在一旁看得真切,冷笑一声说:“陛下,你今天叫臣妾来就是看戏的吗?如果这样,臣妾看得够了,先告退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瞥了一眼小安子,举步要走。
“慧芝稍安勿躁。”景恒之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未及眼底便迅速敛去,“何不再瞧瞧这奴才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陛下,臣妾不懂国事,只是看起来这小安子只不过是在钱大人面前说错了几句话,各花入各眼,陛下将钱大人视之如珠如宝,难保有人看钱大人也不过如屎如粪,若要揪着这些错话不放,难免有失陛下的风度,何不将这奴才打一顿放回家去,将此事了结了就算了?”淑妃淡淡地说。
小安子一听,趴在地上呜呜地痛哭了起来:“陛下、娘娘,小安子自小就在王府,哪里还有家……”
景恒之脸色终于有些变了,他抬腿踢了小安子一脚,恨声说:“你还知道你自小在王府?你若是平时对阿程说了这些恶毒的话,我也不至于这样生气;你居然在我让你去探视阿程的时候,假传我的旨意,伤了阿程的心,又害我错判形势,酿成如此大祸!其心可诛!”
小安子自小伺候景恒之,深知他的脾气,若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必然此事难以善了,若是他勃然大怒,只怕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朝着钱程连连磕头:“钱大人,我只是气不过,当初寿王妃对奴才很好,奴才念及她的恩情,这才对你口出无状。”
钱程心一软,唉,怪只怪以前的那个钱程实在做错太多事情了,都报应到她的头上来。“陛下,事情都过去了,就当我为自己离魂以前做错的事情承担责任吧。”她有些丧气。
景恒之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小安子,良久,吐出几个字来:“好,那你告诉我,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小安子愕然抬起头来,看看景恒之,又看看淑妃,双唇颤抖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淑妃的脸色瞬间大变,厉声道:“陛下,如果你要把以前寿王府的老人都铲除了,臣妾又有什么话好说?要不要臣妾自动求去冷宫,让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住进来?”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荆田玉上前一步冷冷地道:“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淑妃娘娘贵为后宫嫔妃,请自重。”
景恒之不怒反笑,冷冷地说:“赵慧芝,你姐姐在天之灵,必会后悔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陛下,你还记得我姐姐?”淑妃双目含泪,伸手指着钱程嘶声叫道,“姐姐被这贼子诬陷,以死以示清白,虽死却不瞑目,现在你居然和这个害死姐姐的凶手眉来眼去,你有何面目去见姐姐在天之灵?”
说着,她转向景恒之,哭泣着说:“是,是我让小安子帮我去大理寺痛斥这个贼子的,陛下,你是不是要用臣妾去向你的新宠邀欢?你就这么狠心?不想想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吗?”
钱程在一旁看得不由得后背起了一身冷汗,眼前这个女人忽怒忽悲、以退为进,比起以前的自己,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看了一眼景恒之,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务必要离后宫远远的,务必不能心软!
景恒之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瞟了淑妃一眼,缓缓地说:“好,你说的很好。小安子,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小安子猛地叩了一个头,大声说:“有。陛下,淑妃娘娘说谎了,她让我干的不仅仅是这一件,还有一件事,这是杀头的重罪,奴才罪该万死。”
淑妃顿时惊慌起来,看向小安子的双眼仿佛要突了出来:“你这个狗奴才,像个疯狗一样的乱咬,陛下,你万万不要听信他的一派胡言。
“娘娘,奴才自从帮你办了这件事之后,夜夜都睡不着觉,特别是看到陛下这样伤心难过的样子,奴才……奴才恨不得能重新来过……”小安子垂泪道,“钱大人能被劫走,都是因为奴才给了那吴启远的传讯,又安排人在大理寺做卧底……奴才罪该万死!”
钱程大惊失色,差点没跳起来:“小安子,我这是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害我?”
“钱大人,奴才有次在王府中被人陷害,全靠王妃仗义执言,深受王妃大恩,”小安子的额头磕得咚咚作响,血从上面流了下来甚是可怖,“淑妃娘娘妒恨你,让我帮王妃报仇,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淑妃冲了上去,给了小安子一个耳光,急怒交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娘娘,你不能这样啊,你授意我应允了吴启远的,要不然我哪有这天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小安子捂着脸说,“你说打蛇打七寸,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劳永逸,你赏我的镯子还在我屋里呢!”
荆田玉上前一步道:“淑妃娘娘,臣奉旨彻查钱大人被劫之案,原世子府的侍妾已经交代,她曾和你有过密谋。”
淑妃呆住了,忽然嘶声大喊了起来:“我没有!陛下,我没有,我是冤枉的!”
荆田玉从怀里掏出了几分案卷,递给了景恒之:“陛下,你看,这是那侍妾的口供。”
景恒之接了过来,看也不看,扔在了桌上,淡淡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淑妃捂着脸恸哭了起来:“我有什么法子?陛下,自从这个人入了你的眼,你根本无心后宫,若再让你沉迷下去,只怕要闹出天大的丑闻来!太后一心佛事,我不做这恶人谁来做这恶人?陛下,这样的妖孽,不除不行啊,你看看你,都折腾成了什么模样了?我这都是为了这皇家的面子!为了这大乾的江山啊!”
钱程的脸都红了,恨不得地下有个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她四下瞅瞅,往门口挪了挪,想着要不先偷偷溜出去再说。
景恒之一眼便瞟见了她的小动作,心中一凉,疲惫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淑妃,事到如今,你还不思悔改,你让小安子假传圣旨,勾结岭南王府,劫走大理寺中朝廷重臣,毁我大乾基业,居然还说你是为了大乾的江山?你姐姐生性温婉,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