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那边转出来的刘主簿急道,“在那边嘀嘀咕咕磨蹭什么,快把东西放好,跟我去祭台那边,可得抓紧了,务必要在寅时前,把祭台弄好!”
家丁们便不敢再议论,抬着枕木小心放进库房里。
不待薛回自假山后头出来,外头又抢进许多同僚,家丁仆人忙着搬东西,当初怎么拿出去的,又原模原样拿回来了。
怪哉!还能让这群老貔貅往外倒油水的。
薛回一头雾水,放下漆桶往祭台那边去,一进去便见自己的同僚们正挽着袖子干活,薛回猜是三十万麒麟军回来了,否则这些比闺秀还金贵的同僚,素日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层压一层,怎么会大汗淋漓地亲自敲敲打打。
甚至还有别的署衙官员来帮忙,两名大理寺丞见他站着,招呼了一句,“那谁,快来干活!傻站着干什么!”
薛回应了一声,那两人也不管他,拿着木槌敲楔子,时不时擦擦额上的汗珠。
“好恨,为什么不晚生个几年,想我年轻时,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又满腹诗书才华横溢,那是做一国之母的不二人选!”
“我也是我也是!时不待我,但好在家中小儿尚有几分才貌,或可一试。”
“你儿子风姿样貌不俗,位列上京城四公子之一,肯定能得陛下亲眼,老余,老余,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老钱你也是,咱们相互扶持,苟富贵,勿相忘!”
两人乐颠颠地忙进忙出,薛回听得呆住,再一想先前听的遴选二字,明白了个中真意,顿时哈哈大笑,念及这两日来所闻所见,实在瞬息万变荒诞至极,不由笑得更大声。
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道,任凭你是如何的官场老油子,也得陷入这黄金彀中!
看这热闹的场面,别说是十六丈宽的祭台,就算是百丈,只怕今夜也能修全乎了!
路过的匠人们挑着砂石,听得笑声,驻足停了一下,相顾摇头,小声叹息,“又疯了一个。”
薛回止住笑声,摸了摸鼻子,提了两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无论如何,三个月之前,谁也不会希望麒麟军回不来,朝内朝外齐心协力,又有秦牧、盛骜两位名将,麒麟军骁勇善战,那吴顺如何会是对手。
无论是事先预谋,还是顺势而为,此一道圣令,不可不说是神来之笔了!
抱厦外停满了马车,各家夫人坐不住,已经顾不上男女之别,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选妃?天啊,你没听错吧!”
“不是选妃,是选皇后,选后宴!”
“女子也能选后?”
“这都什么事,她当真以为她是皇帝了!还选后宴,笑死人了真真是。”
“她本来就是皇帝啊,只怕这天确实是要变了。”
“不管怎么说,女子选后,真是从未听说过的奇闻了,好荒唐。”
“怎么宫门口的动静小了,好像是散了。”
“怎么了,不罢朝了么?”
“官人回去了,肯定是出事了。”
各家仆人来回传消息,纷纷扰扰。
李府的马车停靠在最前侧宽敞的地方,李莺披着件绣金氅衣,脖颈处一圈狐裘毛,揣着手炉笑倒在小榻上,“选后,她是不是疯了,还在做皇帝梦呢。”
李莺吃吃笑道,“她这是死也色心不改呢,临死也要过一把皇帝的瘾头,还选妃呢,不给她美死,真是笑死人了。”
柳媪毕竟年岁翻了一番,只听仆人们的议论,便觉得不太妥当,想想那没什么地位的末流小官都急匆匆叫了夫人回去商议,更不要说府中姑爷,本就是靠着女君家世才当上的大官,不是个自立的,这会儿不得动心思呢。
要姑爷当真起了异心,女君不得伤心死。
好在两人是成了亲,柳媪握着帕子抚了抚胸口道,“这女子幼时没一点淑贵女子样也就罢了,怎么这般年岁了,还是这般的轻浮浪荡,只怕天下女子的脸都要给她丢尽了。”
李莺不屑,“就让她做这几个时辰的蠢梦,天一亮,梦也就醒了。”
马车壁有轻微的叩响,外头是婢女的禀告声,“回夫人,大人让夫人快些回府。”
李莺理了理鬓边的发丝,抬手掀开车帘问,“现在?他不是在前头太和宫么?”
婢女屈膝行礼,“是,大人这样吩咐婢子的,侯爷也在,催夫人快些回去。”大人原话是说不该她来的地方别来,给陛下知晓,只怕怪罪。
但前头府门口才打了一架,自家夫人与新帝的恩怨几乎没有人不知晓,婢女只怕说了要挨上一巴掌,便含含混混不把话说清楚,只强调侯爷也催夫人回去。
侯爷说的便是父亲了。
李莺看看太和宫,心有不甘,又想还有两个时辰,回去沐浴洗漱好,换了衣衫再来也不迟,便也应了,让车夫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