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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86)+番外

华彻起先放声大笑,末了拧眉不无担忧道:“洛洛,你将楚王殿下整成这般模样,他日若被皇族追究起来,可是如何是好?”

刚刚得报,李岚所率大军已至洛阳地界,辛夕再三苦劝,只盼华彻能近日离开长安,被他坚词拒绝。

却听英洛满不在乎道:“若是被皇族追究,大不了带着夫郎逃命去!”

此言甚合他近日渐起的去意,不由赞道:“好!”

晚膳时分,家人齐聚,英田少不得问一句:“楚王殿下还在家中?怎不见他出来用膳?”

英洛挟一大块八宝蜜鸭奉送老爹碗里,笑意盎然:“爹爹操心太过!殿下今日在校场练了会子拳脚功夫,大概是累着了,这会子也不肯起来。只让厨子留着火,备了饭食静候着,几时起来几时再用吧?!”

英田见她笑容古怪,疑道:“早闻楚王殿下好文而不喜弄武,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跑到府里练起武来?”

“传言有误,传言有误!”英洛干笑。

夏友今日忙了一日,水米未曾打牙,这会子埋头苦吃,百忙之中还知道问一句:“楚王可是与你切磋?”

英洛尴尬道:“一柱香,只一柱香!”

夏友对这一柱香有着深刻的体会,他面上不由浮上个古怪笑意来,“哦”了一声,遂埋头扒饭,不再多言。

内中华彻是个知情的,其实早憋了一肚子的笑意。易柏是个人精,凡事略从心里过一过便能明白个十之七八,面上虽是淡然,但一早所见那位楚王殿下见得自家这位双目陡亮的模样,再联系如今不曾来用晚膳,那嘴角便有些抽抽,手中筷子半途去搛一块鱼时,大概是力道岔了,竟是中途飞进了身侧华彻的碗里,令一桌的人侧目,看起来真是兄友弟恭的一幕,令他心中颇为懊恼。

周峥想起往常英洛与夏友在军营里“切磋”的那般惊天动地,全无顾忌,不觉深深的替楚王殿下哀悼!

---------旁人看来,自家的这位不言不动当真是娇淑佳人,岂知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再在朝堂之中混个“罗刹英”的浑号,她怎会懂得“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内里的旖旎风景?便是娶了四位夫郎暗里摸索,总无异于盲人摸象,略窥着了些门道,终归未能得窥天道,难成大器。偶然软弱一回已属奇迹,料她能向旁的男子软语相就,大概还得修炼个几年才成……

英府一家人顿饭功夫将楚王殿下居心揣测了个遍,内中唯夏友的猜测离真相距离颇近。他从已身早年追随洛洛而去,后来更是上演十八般全武行,历经坎坷方才抱得美人归,归结为这位楚王殿下暗恋心仪之人欲寻亲近之机,只不过手法不得当罢了。以一个先哲为后来人叹息了一把!

这番揣测殊途同归暗合了李瑜的心境。

李瑜独自躺在床上,全身无处不痛。他今日突发奇想欲与英洛在小校场比武纯属意气用事。往常他曾与宫中侍从过招,从来打遍宫内无敌手,他哪知这是宫中人心善谀,逢迎的结果。今日技痒,想着与英洛打个平手,好教她不再小瞧于他,将他随意敷衍,当作幼小孩童般呼喝戏耍。若将来有可能与她并驾齐驱,便如平狄将军般与她并肩驱逐鞑虏,可不是人生快事?

哪知上得场来,她招招不留情面,自己输得一败涂地,怎不教人心肠渐冷唇齿生寒?

他正在一旁自怨自艾,突听得门被轻推开来,有人将东西轻放在桌上,轻声叫道:“楚王殿下……楚王殿下……起身用点饭食再睡吧?”正是早晨侍奉他的那位侍女。

他也确是饿得狠了,咬咬牙爬将起来,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银箸,狼吞虎咽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寻思:虽然英府的她冷冷淡淡,但这饭食却出人意料的可口,比宫中珍馐不知美味多少!

-------楚王殿下,那是因为你饿过了头啊!

相思难表(四)

英洛不防自己腆起脸来借钱竟招来华彻一顿调笑,可惜她早非吴下阿蒙,夫郎亦娶了几个,男女之情虽不能熟谙,亦算得上略窥一二,当下顺水推舟,两眼放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华彻怔得一怔,笑意便从眉眼间丝丝缕缕的绽出,重重点头:“我向来说话算话,何曾骗过你?”

却见英洛凝望他许久,久到他心里泛慌,几乎要夺路而逃之际,甜甜道:“彻哥哥,闭上眼睛!”

英洛语声清朗,难得有女儿娇态,这声彻哥哥虽不是唇齿缠绵,亦让华彻酥麻了半边身子,面上作烧,心怀忐忑,乖乖闭上了眼睛,只觉脚步声近,有幽香灼热的气息靠近,然后----------她居然惦起脚尖吻在了他的额头!

华彻的心里是不无懊恼的。睁开眼睛之时,面前的人双瞳晶晶亮,颊上尚有顽皮笑意未曾收回,伸出白晳的手指来,道:“拿来!”

“什么?”

“当然是银票喽!一百两啊!”她厚着脸皮不无垂涎道。

华彻被她这财迷的样子给逗乐了,打开桌案之上的小屉,从里面翻出来一张两百两的银票来,在手中扬了扬,感觉她的视线随着这张银票转圈,不由为难道:“我这里只有两百两一张的,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她急得上窜下跳,他且挑眉,恍然一笑:“我倒有个好办法!”不等她答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吻了下去,恋恋不舍在那柔软芳香的樱唇之上一触即离,眼见着她身形似僵,目光呆滞,不由好笑,道:“叫声彻哥哥!”

“彻哥哥!”她如一只学舌的八哥儿跟着念了一遍,手中被塞了一物,呆呆的回头看时,恰是张两百两的银票。

“你---------”英洛后知后觉,原以为不过是作兄妹相处月余,非眼下这般旖旎状况,因此心弦震动,讷不能言。

“洛洛,你要知道,我们------也是夫妻。从你娶我的那日起,一直都是!”面前男子虽笑如暖阳,但那暖阳里分明藏着无可排遣的寂寥。

上元夜这晚,长安城内虽有积雪成塔,亦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时人有半阙词为证: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兴庆宫内,君臣宴饮,忠勇候周峥面带焦灼之色,一旁另一位一品大员不免调侃:“候爷坐立难安,莫非是惦着家中娇妻?”

忠勇候难得绽出平和笑意来,却不欲分辩。上首楚王李瑜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心内咚的一跳,神色不免复杂。

少帝李秋初登大宝,虽有政事缠累,终不能脱了少年形状,不由垂询:“太傅若家中有事,尽可提早告退!”

殿下群臣料得这忠勇候不过客气一二,定不会抛下少帝独去,哪知他长身立起,恭敬道:“多谢陛□恤臣下,臣下妻主身体不适,得陛下恩准,臣叩谢天恩,这就告退!”

李秋颔首,容得周峥告退。

楚王李瑜见得周峥告退,亦起身告退。李秋自丧母,政事皆靠周峥打理,对这位太傅可谓倍加信赖荣宠,恰亲族之内也只剩李瑜这位皇叔,不免待他诸多宽宥,亦随他去了。

李瑜既出了宫,遥遥尾随周峥车驾,但见他的马车沿着朱雀大街而行,道路两旁既有各色彩灯,为着今日天气寒冷之故,更有别出心裁者,拓冰成灯,晶莹璨美异常,那灯谜就悬挂在冰灯手柄之处。他既贵为亲王,民间上元夜算来是初次见识,双目忙碌非常,又恐跟丢了周峥,唯有捺下好奇之心,紧紧跟随。

可怜这夜游人如织,李瑜又是独自出行,深陷人潮。他少年银冠,衣着华贵,气质清雅俊逸,不免引得一干京中妙龄女子争相竞看。大周民风豪放,更有大胆女子上前搭讪,李瑜不惯应对,早将脸儿涨得通红,极力避开,不过眨眼间,已将周峥跟丢,不觉懊恼不已。

长安城内这夜灯火辉煌,杂耍艺人与小吃摊点随处可见,李瑜不觉间逛得饥肠辘辘,双足肿痛,奈何走得匆忙,身无半文银钱,不得已而为之,却是随着人流到了西市。西市临街铺面皆有各色灯谜,李瑜饥累相加,早已无心灯谜,路过一胡姬酒肆,夹杂着胡璇舞声的喧闹,他居然从中听出一把熟悉清透的声音,正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