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钰早在车灯射过来的时候抬起眼了,只是因为太刺眼所以看不清车子,直到看到傅倾流从车上下来,见她没有撑伞,连忙小跑着过去想要给她撑伞。
“啪!”重重的巴掌声在大雨哗啦啦的声响中响起。
傅谨钰往后摔了去,雨伞摔开,半湿的衣服全湿了。
傅倾流气得全身都在抖,胸口起伏的相当剧烈,有什么梗在咽喉让她连吼都吼不出来,身体却没有因为愤怒而发热,反而更凉了一些,每一寸肌肤连着筋一直痛到心脏,她红着眼眶,雨水不断的从她脸上滑落,她的视线隔着一层蒙在视网膜上的水帘,死死的瞪着那个孩子,就像在瞪一个无比讨厌却又无法不放在心上的讨债鬼。
傅谨钰顾不得自己发麻的半张脸,看到傅倾流这样,看到这位向来看起来慵懒漂亮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的他的母亲这样狼狈又愤怒到仿佛随时会晕倒的模样,立刻就红了眼眶,哗啦啦的掉眼泪,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怯生生的,想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
一束车灯从身后打来,并且很快的停在了傅倾流身边,夏君宁撑着伞大步走来,走到傅倾流身边,目露惊讶的看着前面的傅谨钰。
三十分钟后。
傅谨钰肿着半张脸全身光溜溜的裹着一条大浴巾坐在沙发上,傅倾流整个人阴沉沉的,身上的湿衣服也没换,头发也没擦,身上只有一条被夏君宁披上去的大浴巾。
“别这样。”夏君宁很快煮了两杯姜汤过来,看到傅倾流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头发不擦衣服不换,心疼的道。
“君宁,你帮我去把她接过来。”傅倾流视线盯着傅谨钰一动不动的说道。
夏君宁没办法,只得把姜汤塞进她手里,“你喝完了我再去。”
傅倾流连这姜汤还有点烫都不顾,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夏君宁见此没办法,目光幽深的看了傅谨钰一眼,转身出去。
傅倾流看了眼桌上的另一杯姜汤,满心忐忑的傅谨钰连忙起身去拿过来,怕傅倾流生气,随便吹了两口就喝,烫得嘴唇通红。
等到傅谨钰喝完了,傅倾流才缓缓出声,语气平缓,似乎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你让你奶奶瞒着我帮你报考省三中,跟你从梨花镇到青市来,有没有考虑过她的身体状况?她身体不好,一坐车就会头痛,一下雨就腿脚痛,我在梨花镇给她找了个大夫,让他一下雨就到家里去给她做按摩,你以为在城市里还能找到这种一下雨就能上门来服务的大夫?”
傅谨钰低着头,和所有小孩子一样,在被教训的时候根本不敢开口回话。
傅倾流扯下身上的毛巾,站起身,走到傅谨钰面前,她低着头,居高临下的看她,灯光在她身后,所以她整张脸仿佛蒙在阴影中,沉得厉害,“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跟奶奶说清楚?不知道她会着急?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跑来这里想要做什么?傅谨钰,你把脑子丢到哪里去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那一句话让傅谨钰猛然抬起红彤彤的眼,豆大的眼珠子从两边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他愤怒的吼:“我只是想跟妈妈呆在一起!书上说孩子跟妈妈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你是我妈,我是你儿子,我们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
“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傅倾流被傅谨钰的反驳激起怒火,想都没想就吼了回去,看到傅谨钰骤然瞪大眼瞪着她,眼里满是受伤的模样,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
傅倾流身子又冷又僵硬,湿哒哒的长发披在湿漉漉的身上,她梗着一口气般的僵硬的看了傅谨钰好一会儿,语气低沉下来,“你留在这里等奶奶,别再乱跑。”说罢不再看他的转身走出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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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黑包子,快到我碗里来!
☆、048 意外留宿。
傅倾流开着车子,漫无目的在这座城市里乱逛,手机响起了好几次,她没接,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三个小时,大雨已经渐渐的变小,她脑子一片空白,车子在某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四周喧哗而安静,几盏路灯孤零零的站在岗位上。
当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她才接了起来,“喂?”声音沙哑的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在哪里?”夏君宁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你接到张妈了?”傅倾流看都不看一眼窗外盯着车顶问。
“我接到了,傅谨钰也没事,现在大概已经睡下了,你在哪里?”
“谢谢你了,先这样吧。”傅倾流说罢便挂了电话,她觉得自己确实挺混蛋的,任性、自我、随心所欲,总是让别人包容她,总是会伤到别人,她总想改,却似乎又总在反复,也许这就是她讨人厌的该死的本性,一个任性自我又自私的混球。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几乎快睡着的时候,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傅倾流迟钝了几秒,转头看过去,看到车窗外一个模糊的雨水扰乱的身影,那个人又敲了敲,傅倾流滑下一点车窗。
“傅倾流,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小雨中,那个男人略显低沉冷清的声音钻过那一点缝隙,滑进了耳里。
“……付一旬?”傅倾流又把车窗滑下来大半,看到付一旬撑着伞站在车外的身影,而他身后,正是他那栋和他这个人一样显得如此矜贵的不可触碰的房子。
付一旬看到傅倾流的模样眉头骤然皱起,快速的打量她全身,然后确定了什么似的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责备的看她,“你做什么了把自己搞成这样?还不下车?”
傅倾流觉得脑袋有些沉,没动,付一旬见她要死不活的模样就火大,直接把手从车窗钻进去开了锁,拉开车门半个身子钻进去把傅倾流给扯了出来,一出去傅倾流就晕了过去,付一旬不得不扔掉伞把人接住,一把横抱起来,脚步飞快,咬牙切齿,“该死!从明天开始给我每天早上跑六公里!淋点雨就生病,没出息的家伙!知道自己没出息还去淋雨,蠢!”
付一旬别墅只有他一个人住,他似乎也不欢迎客人留宿,所以别墅里没有准备客房,更不用说女佣。于是他虽然耳朵滚烫通红几欲滴血,果断果决的本性还是让他选择把灯关了帮傅倾流把湿衣服脱下来,扔到自己的大床上用被子把她盖的严严实实,虽然已经入秋,几床棉被这么一盖,轻而易举就能给她闷出一身汗来,不严重的话明天早上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后半夜雨彻底停了。
然而即使比平日里凉爽,这也是绝对用不上这么几床棉被,不到两小时,傅倾流就热得浑身扭动,就像一条缺水的鱼。
付一旬不仅是个有洁癖的人,他还认床,所以他在各个需要前往办公的地点都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床,哪怕是住院他都得把自己的床搬到病房去,不睡在自己的床上他是几乎无法入眠的。
所以他正在卧室的半开放式阳台上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视线通过这个工具穿透了遮天蔽日的乌云以及大气层,他看到璀璨明亮的恒星,他们在遥远的神秘的宇宙之中,沉默而坚持的进行着不为人知的却影响巨大的变化,就像这颗经历过五十亿年沉默而坚持的变化,终于诞生的美丽地球。
付一旬觉得整个人都跟着它们一起沉默平静了起来,等他欣赏完美丽的星星,沉默而平静的转身,蓦地看到傅倾流浑身光溜溜四仰八叉的在他床上,什么沉默什么平静,瞬间飞到银河系外。
……
傅倾流觉得这一觉简直睡的比她过去24年里的觉要艰难的多,先是迷迷糊糊被热个半死,再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的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点喘不过气来,最后醒来还发现自己浑身光溜溜的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床上,吓得她险些白了半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