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17)
所以梁珍一直对常满德充满了感激,即使他大男子主义严重,常常在家里对梁珍呼来喝去,把梁珍变成为这个家庭无私奉献的“奴隶”,梁珍也从未有过怨言。
梁风并没有那么喜欢这个继父,可她同样知道,如果不是常满德,她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所以她心对常满德总是心存感激的。
然而梁风十八岁那年,亲眼看见一辆救护车从家里把梁珍带走。
紫红相间的淤青从她的手臂一直绵延到大腿,鼻子骨折,左眼球严重充血。
她这才知道,当年的那份“出手帮助”如今要梁珍如何的偿还。
这么多年不过是梁珍为了她、为了当年的那份恩情一直在默默承受而已。
而如今常满德一意孤行欠下巨额债务,更是快要把患病的梁珍拖累致死。
一支烟抽毕,梁风转身走近了垃圾桶。
她眼眶微微地发红,目光近乎出神地看着手里那支抽完的烟蒂。
她要梁珍和常满德离婚,她要带着梁珍离开这里。
烟蒂扔进垃圾桶,梁风走进车站大厅寻了个僻静的座椅坐下,她拿出了手机。
通讯录里缓慢地下滑,很快她就看见了【佛手柑】。
一个星期了,她可以打这个电话了。
拨出号码后,梁风抬头看着外面的天。
高而辽远。
出乎她意料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那端没有说话。
梁风轻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微垂下,缓声道:
“你这样骗过多少小姑娘?”
她情绪并不高昂,甚至有些低迷。
话说出口的时候,更像是不抱任何期待的呓语。
沉默的一段空白,梁风心跳几乎停滞。
而后,沈颐洲轻轻地笑了一声。
“心情不好?”
梁风随即也跟着很轻地笑,低语道:“刚睡醒,做噩梦了。”
“这次梦到什么?”
“梦见你在鱼缸外看着我,然后把我捞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你把我捏死了。”
沈颐洲的笑声变得低而短促。梁风的心跳更缓,像是在努力甄别他笑声里的涵义。
片刻,听见他说:“这几天有点忙,后天回燕京。”
梁风心跳落地,也在下一秒轻声道:“好啊。”
嘴唇随后轻轻地抿起,把下半句咽回嗓子里。
不该由她来说。
“后天下午去接你。”他说。
梁风嘴角轻轻上扬:“好啊。”
-
后天依旧是司机来接,依旧称她叫“小姐”。
梁风感慨自己竟已经对这辆车不再陌生,坐在车上的时候,那种如坐针毡的不适感也不再强烈。
司机载着她一直往燕京的郊区开,约莫两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
地中海风格,白墙拱门。
走在其中,有种穿堂而过的阴凉。
从长廊走入别墅,是一大片修建整齐的草坪。
围坐的一群人之间,梁风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藤编椅里抽烟的沈颐洲。
他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左手支在扶手上拿着烟,微微偏头听着身边人在说话。
梁风忍不住屏息,看见他在听到声响后转过了头。
天色已经有些微暗了。
半透明的金色浅浅地打在他看过来的眼眸上,半阖的眼皮无声地撩起,还有他嘴角很轻的笑意。
他把烟重新衔进嘴里,朝梁风伸出了右手。
没来由的,梁风心头重跳。
她其实并没有那样紧张的。
脚步依旧保持平稳,她伸手搭住了沈颐洲在他身旁坐下。
话题仍然在继续,并没有因为梁风的到来而有任何的中止。
不值得。
沈颐洲似是对这话题很感兴趣,目光没在梁风身上逗留太久。
只一只手轻轻地揽着她,在她光滑的手臂上无意识地摩挲。
话题持续了好一会,梁风的思绪也渐渐松弛,她半倚靠在沈颐洲的怀里。
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如何更进一步。
有人在惬意地大笑。
很快,梁风也察觉到了沈颐洲的笑声。
他胸腔微微的振动,像是击打在梁风心口上的鼓。
她便也跟着笑。
沈颐洲终于偏头看向了她。
日头已经沉到地平线以下了,融化的金黄色将整片草坪包裹。他近乎白釉般的皮肤也染上了一层带着温度的金色。
轻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她。
梁风止住了呼吸。
他眼睛近乎专注的凝视,叫她心头的警惕尚未觉醒,心脏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慌乱。
然而,也在下一秒,听见他很轻的笑。
垂眸问她:
“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说:
把“常远”改成了“常知远”,防止和现实人物撞名出戏,配角名字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