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来到边境城郭打劫,无法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终究还是未有想过与你赵家边军为敌,也不想累得二十万将士没有冬衣御寒。这便将所劫军衣及押送部队的士兵全数护送回来。
若是可以,我很希望……我们还是如从前那般,当我们的草原孤狼。而你们赵家边军,也一如既往的守护着这片北疆。”
早在凌若忆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此刻就在城楼之上的赵家军就已经惊愣了。看过了凌若忆的打扮,脸上那鬼气十足的油彩,以及……好到惊人的身手,他们早已忽略了眼前的这名突利小股部队头目……其实是一个年纪和他们之中最小的人相仿,又身形十分娇小的女孩这一事实。
然而当她开口时,那仿佛能令人如沐春风的美妙声音却令他们重新意识到了这一事实。顿时,一股强烈的羞愧感侵袭了这群赵家边军之中最为精锐的军士们,更因此而在悄然间化解了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凌若忆就如此看着赵诚,脸上笑意未减,仿佛在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纵使是身处如此的危急之中,凌若忆的心中也未有一丝惧意。似乎是因为赵诚周身的那股坦荡令得她笃定对方不会伤她。又似是……流淌在血液之中,与生俱来的气魄。
然而她却不知,她的此番模样却已经足够动摇许多人了。
烈阳在天空中照耀着仿若一望无际的草原,带着凉意的风又不断的侵袭着脸上的皮肤。眼见着带队等在赵家军弓箭手射程之外的木延等人已再等不下去。正准备什么都不顾的一冲而上之时,凌若忆终于等到了赵诚的答案。
“如此,甚好。”
听到了这一答案,凌若忆心中紧绷着的弦就此松开,她带着笑意看向这位在北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赵阀主将,向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才想起什么般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在城楼上弓箭手的相望之下坦然的将其交给赵诚。
“先前……我的同伴在比斗之中打伤了赵晖少将军。虽说刀剑无眼,可我的心中还是觉得过意不去。这是我们草原上的萨满特制的疗伤药。我知边军之中必有许多出色的军医,可还是想略表一些心意,也算是了胜于无。药膏交到将军手上,至于用是不用,全凭将军决定。”
赵诚在吃惊之下从凌若忆的手中接过那小罐药膏,沉声道:“如此,我便替犬子谢谢姑娘了。”
闻言,凌若忆笑着摇了摇头,所说脸上画着几乎能将她的容貌遮得面目全非的油彩,但她一颦一笑间的柔意与鬼面妆容的强烈反差竟还是令得一旁的边军几乎看呆了。
既然呼延觉交给她的任务已然完成,凌若忆也是时候该回去呼延觉部了。赵诚说亲自带她出城门,然而凌若忆却是婉言拒绝了,说着……怎么过来的,就该怎么回去。这便抽出月牙刀,朝着远处木延所在之地挥动几下。阳光照射在金属刀身之上,竟是反射出了晃眼的白光。
如此之后,凌若忆便准备从城楼之上轻身而下。
“姑娘请等等!我想知道伤了晖儿的那人……他叫什么名字。”
凌若忆一脚已然踏上城楼的射箭台之时,赵诚猛然叫住她,想要从她那儿得到那位在北疆之上并无人知晓的勇猛无双之士……究竟叫什么名字。怎料凌若忆竟是轻声一笑道:
“草原上以义字为重,出卖同伴的事,从来便是我们做不来的。”
说着,凌若忆竟是就此从城楼上跳了下去,令得赵诚猛然一惊。需知这城楼虽并不高,而这名奇女子的轻身功夫也实在了得。然而就是如此,冒冒然的从此处跳下去,也未必能毫发无损。
怎料,当凌若忆从城楼之上跳下时,一支又一支力劲惊人的箭矢竟是从远处木延所在之地朝着城墙射来。而凌若忆……这竟是仿若和木延约好了般的知晓箭矢所来的方向,踩住飞射而来的箭矢借力,几步之下便安然回到了良驹飞雷的马背上。
最后又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赵诚,以及……在一旁被人拦住无法走上前来的孙起。凌若忆终是骑着飞雷,朝着木延等人所在之处疾驰而回,在赵家边军的心中留下一笔无法挥之而去的浓墨重彩。
一见凌若忆这一危险人物已然离去,方才护住孙起,怎么都不让他走上前去的军士终于放开了他。如此,孙起便走到了赵诚的身旁,迟疑的叫了一声:
“赵伯伯……”
然而赵诚依旧怔怔的望着凌若忆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感慨着什么,又或是想起了什么。
“孙家小子,我听晖儿说,此女本乃汉人。可又为何……会与那野狼突利为伍。”
赵诚本是不自觉的感慨着,并不以为孙起会知道什么。怎知孙起竟是在迟疑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她是个好女孩。她会去到突利,只是因为……她的生父想要杀她。汉人待她……也很不好。可是突利人却把她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一样对待。
既然……那些突利人愿意为了她劫取我军军衣,又因为她的平安归来而将军衣归还。想来……必是真心的待她好吧。”
孙起似是极力的想要在赵诚面前替凌若忆挽回一些什么。不曾想,在天下平定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再不复曾经火爆脾气的赵诚竟是在听了他的一席话之后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内心的忿忿。
只见这位在北疆声望极高的边军主将在重怒之下竟是狠力一拳砸在了城墙之上,而后怒叹道:“匹夫!究竟是何等的匹夫才会令得此女流落突利!休要让我知道!休要让我知道他是谁!若是让我知道……我定不轻饶了他!!”
然而就在赵诚怒声说出这句话之后,一种怪异的感觉无端出现,就像乍暖还寒时的一股冷风一般。他竟是觉得……那个流落野狼突利的汉族女子像一个人。又或者说……她身上的气魄像极了一个人。一个令他感到熟悉不已,却又怎样都想不起来的人……
第31章 别时难
几日之后,凌若忆与木延带着出发时呼延觉交给他们的五百勇士安全回到部落。经过这一次,呼延觉麾下的勇士们对于凌若忆的敬佩简直又上升到了又一个新的高度。
独自一人单枪匹马的冲到城下,将箭矢射入城墙的缝隙之中,并依靠着这几支箭矢,在漫天箭雨之下攀上城楼。光是这份勇气就已足够赢得草原儿女的深深敬佩了。更何况,凌若忆最后还得到了赵家军主将的一句许诺,令得呼延觉部免去了在未来可能经受的……无端战事,并毫发无损的回来,这就更令人惊叹了。
大家高兴的欢呼着,又不停的起哄,不断呼喊着凌若忆的名字。
这时候对很多事都后知后觉的呼延觉发话了,说我妹子如此了得,也就只有拓跋慎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她了!
先前凌若忆独自从朔方城回来的时候呼延觉并不在部里,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知凌若忆和拓跋慎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然而那些知道的人一听拓跋慎居然为了救凌若忆而单枪匹马的深夜劫营,更是以为先前凌若忆所说的“没见我被甩了吗!”只是恋人间的小打小闹。
怎料……凌若忆竟是在呼延觉说出这句话之后凝固了脸上的笑意。随后她吸了口气,假装不在意的拉了拉呼延觉的袖子。还在高兴不已的呼延觉这便转过头去,却听到凌若忆说出了这般的话语:
“我和拓跋慎……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打算离开这里一阵子,四处走走,到处去看看。”
是的,无论呼延觉再怎样难以相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也改变不了凌若忆已然做下的决定。那日夜里,凌若忆花了很久才说服了这个自来到这里就把她当做与自己一母所出小妹妹的呼延觉。
既然已做决定,凌若忆便将自己平日里所用的东西都送给了部里的女人们。她的东西本就不多,离开时所带走的就更少了。一套呼延觉赠予她的软鳞甲,拓跋慎所送她的东西。除此之外,她的身上就几乎只有一把装着月牙刀的思卿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