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贪娇(122)
女孩取“姝”,男孩取“容”,都是极文雅的字。苏吟儿暗自记下,那双凄美的双目蒙着一层迷蒙的霏雾。她强忍下鼻尖的酸涩。
“陆哥哥取的名字甚好,吟儿也想了个小名,用作孩儿的字——无悔,男孩女孩都用得。”
陆满庭蹙眉:“......无悔?”
“嗯,无悔,”
苏吟儿环住陆满庭紧实的腰身,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调皮地在他心口处蹭了蹭。
他的衣襟处绣着的八爪飞龙口吞山河、气势骇人,繁美交织的十二种金线磕得她粉颊生疼,却不及她心尖尖的那一抹痛。
“吟儿从未后悔爱上你,陆哥哥。”
也绝不后悔离开你。
若有来生,莫要再骗她,也莫要再将她送给旁人。
陆满庭的身子狠狠一颤,拥着苏吟儿的双臂猛地收紧。那双幽邃的眸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全是不祥的预感。他揉了揉她的头顶,温润的声线莫名地艰涩。
“我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自是无悔。”
苏吟儿浅笑,不接话。
她终是为他穿好了冕服。理了理他衣摆上的褶皱,佯装困顿,懒懒地钻回被子里,说要再睡个回笼觉。
外头有宫人小声在喊:“皇上,时辰到了。”
陆满庭离去,行至月门处时,回头瞧了她一眼。那侧躺在床畔的纤薄背影,落寞地让人心疼。
他眸光暗沉如黑夜,薄唇抿得死死的,却是什么也没说。
*
苏吟儿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像往常的无数个清晨那般,早膳用了半碗小米粥、半碗乌鸡汤、一个酱肉包、四个水晶饺子。
她捻着织牡丹花的绢子,轻拭了唇角,窝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晒太阳。
侍女洋桃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现摘的石榴。这个季节,宫里的石榴已经不多,僻静的冷宫鲜少有人去才留得几个。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是前朝皇后娘娘的儿子,冷宫是陛下儿时居住过的地方,自是无人敢前去叨扰。
洋桃用小刀切开石榴,再用银勺舀了石榴籽,小心放入青花瓷盏里,捧在手心,托到苏吟儿面前。
“皇后娘娘,您都不知皇上多疼您。今个离去之时,瞧见您面色不好,担心您吃不下,特意让奴婢去冷宫摘了石榴给您开胃。”
苏吟儿温婉地笑,没有回话,指了指矮几上摆着的红木箱子。
“去,打开看看。”
洋桃放下青花瓷盏,俯身抱住红木箱子,太重,没抱得起来。
“这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呀?好沉呢!呀,好漂亮!”
红木箱子里,装着上百淀金子、缀着珍珠的金步摇、流光溢彩的翡翠玉镯、足有一个拳头那般大的夜明珠......满满当当的,全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纵然是跟了苏吟儿多年,见过不少好东西,洋桃还是忍不住啧啧惊叹。
“皇后娘娘,这些都是您最爱的。您拿出来作甚?”
苏吟儿笑着,将红木箱子合上,推送到洋桃跟前。
“这些是送给你的嫁妆。你年岁也不小了,以后总归用得着。”
洋桃一怔,雀跃的眸底一下子暗淡了。她双臂不安地垂在身前,声音哑哑的,带着浓浓的哭腔。
“皇后娘娘,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您要赶我走?”
苏吟儿牵过洋桃,用手心里的绢子替她拭了眼泪。
“胡说些什么?我现在是六宫之主,还不能赏点东西给你?如若你不想要......”
“想要想要!奴婢想要得很!”
洋桃将红木箱子拥入怀里,动作麻利,生怕苏吟儿反悔收了去。她抹了把鼻涕和眼泪。
“只要娘娘不赶奴婢走,赏什么奴婢都欢喜!不过,奴婢还不想嫁人,就想呆在娘娘身边伺候您。”
洋桃又是哭又是笑,明媚的脸上没有半分的矫揉造作和虚情假意。苏吟儿挽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迟早要嫁人的,提前安排着。你若是有心仪的对象,同皇上说,皇上会替你做主。”
洋桃扭捏着,微红了耳根,到底没经过人I事,性子再野,提到自个的终身大事,也是羞涩的。
苏吟儿同她说了几句,唤来清秋,指了指矮几上摆着的另一口红木箱,相比送给洋桃的,要小些。
“清秋,本宫给你也备了一份。”
清秋跪下行礼:“多谢娘娘赏赐。”
主仆三人围在一起,说了些体己话,多是叮嘱苏吟儿养胖些,争取给皇上生个小皇子。眼见时辰不早了,洋桃和清秋取来凤袍,伺候苏吟儿换上。
搭配凤袍的鞋是珍珠木履,鞋跟是方形的,又硬又高。苏吟儿怀了身孕,穿不得,挑了一双平底的绣花鞋。
她提起厚重的裙摆,露出足上穿着的绣花鞋。
绣花鞋上的牡丹花精美,黄色和绿色的线交织,中间缀着的红色花蕊随着足儿的动作,一颠一颠的。
“如何,好看么?”
洋桃:“好看,娘娘生得美,穿什么都好看!”
苏吟儿浅笑,右手搭在清秋的手臂上。距离午宴还有半个时辰。
苏吟儿抬手覆在白嫩的额间,挡住头顶刺眼的阳光。春光烂漫,纵是骄阳,也是暖和地很。
她回眸,最后一次瞧了瞧这奢华的慈宁宫,眸色深深,坚定地跨出朱红色的门槛。
“开宴尚早,陪我去河畔吹吹风吧。”
*
紫桓殿,几十个乐师分布在大殿的后方,弹着琵琶、奏着胡琴;端着美味佳肴的小太监们,弓着身子布菜。
陆满庭高坐在宴厅的最上方,旁侧空出来的位置是留给苏吟儿的。
午宴即将开始,他早早派了小太监去慈宁宫接,人却迟迟没有出现。他轻晃手中的茶盏,想起吟儿怀孕后,愈发地贪睡,不由勾了勾唇。
满朝文武百官齐聚一堂,欢聚新帝登基、新元伊始,好生地热闹。
王将军同金少坐在一处,与台上的陆满庭隔了四方矮几。
王将军揽上金少的肩头。
“你也是的,皇上正是用人的时候,回北冥海做什么嘛!”
金少的老家在北溟海,位于大庸国的最南方,距离京城远得很。行了官道还得再坐两日的商船,一来一往需得整月。
金家世代从商,主营茶叶,生意遍布整个大庸国。
当初金少的父亲为了支持陆满庭征战沙场,愣是从金家拿出近一半的产业,亲自送到漠北的关外,自此,和陆满庭结下了缘分。
金少饮了口茶,甚是无奈道。
“我爹许久不来京城,听说陆叔登基了,非得来看看。我这不回去接他么?”
“那也得耽误一两个月,”王将军瞪了金少一眼,“你不在,我多无聊?就风离和陈立勇?两个都是闷葫芦,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金少笑笑,没说话。
小太监去了许久,也没请来人。眼见菜快要上齐了,陆满庭唤来侍卫,小声道。
“去看看。”
侍卫速速退下,眨眼间消失在蜿蜒的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