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爸妈,不是野种是什么?”白雪春喋喋不休地说,“野种,就是野种,死得好。”她像是把生活的不顺,金钱的匮乏都归咎于白儒林没有跟有钱人结婚,而是选择了许柠的母亲,把一切脾气都发泄在这个看着好欺负的侄女身上。
许柠红了眼,像个小牛犊子一样,一把冲上去,抓着白雪春的衣服狠狠推她。
“反了你了,还敢打长辈,真是不孝!”白雪春的腰磕在坚硬的窗台上,疼得哎呦哎呦直叫。
许柠平时不爱跟人起争执,就算起了争执,也是伶牙俐齿从来没处于过下风,因为对方没有触及她的要害,她的思维还是冷静清晰的。
但是对方侮辱到了她的妈妈,许柠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去骂她,而是直接上手打她。
人在气怒到极点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动手才是最优解。
刘传家连忙按响床头呼叫铃,几个护士拉住了还要动手的许柠。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护士劝架说:“闹什么闹啊?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要吵架回去吵。”
白雪春扶着腰不罢休,指着许柠的鼻子,骂她不孝敬长辈,竟然敢打自己姑姑,但是也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许柠妈妈,她第一次知道,这个侄女脾气这么大,会上手打人的。
隔壁几个病房的家属也听到热闹,凑进来见白雪春疼痛地扶着腰,对许柠说:“小姑娘,打长辈不对,你快跟你姑姑道个歉。”
“她先骂我妈妈的。”许柠拳头攥紧,说道。
“我说得有错吗?我哥当初就是应该跟有钱人结婚。”白雪春拉住护士和几个家属,要他们评理,翻来覆去烙饼一样又提前尘往事,“那么多有钱人的女儿不娶,非要娶一个没爸没妈的,现在过得那么苦,还有两个拖油瓶。”
几个护士讷讷,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再三说这是医院,不要闹了。
站在门外的病人家属看白雪春难缠,于是跟她好声好气说:“别跟孩子一样计较,况且说人家妈妈的确不对是吧,别再闹了。”
又劝许柠:“就算她说了你妈妈什么坏话,你是晚辈也不应该对长辈动手,这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你快跟姑姑道个歉,就算了。”
一个年长些的长辈带着说教的口吻:“你还小,不懂事,别乱说话,到时候传出去,你一个女孩跟个泼妇一样,还打了自己姑姑,真让人笑话,亲戚怎么看你?”
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甚至有些拉偏架了。
就算是21世纪,不管哪门子长辈,配不配做长辈,好像只要搬出“不孝顺”这三个字,就算她做了什么,许柠都不能对她动手,对她说出不尊敬的话,不然就是自己不对。
即便所有人都劝许柠道个歉,许柠也不服,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世界上哪有女儿听到妈妈被骂野种,还要向对方道歉:“你喜欢有钱人,怎么不叫我姑父去入赘?或者你去嫁一个有钱人?这么喜欢钱,不如我提前烧冥币给你啊!”
“啪!”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白雪春,她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许柠脸上。
黎嘉誉跑进病房,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他的热血倒流,浑身都是冷的。
原本还在有人说话的病房瞬间安静。
拉着许柠的护士也不自觉松开手,连忙查看她的脸,指责白雪春:“过分了啊,这么多人看着呢,小孩童言无忌,你一个大人打哪儿不好打脸?”
许柠倔强地垂着眸,脸上火辣辣地疼。
一道人影从门口骤然冲了进来,大家还没看清,就听见白雪春的哀嚎。
许柠不知道黎嘉誉是什么时候跟来的,白雪春吐出一口血水,大概是牙掉了,脸颊飞速肿起来,指着他尖叫起来,围观的人又赶紧去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
他力气那么大,目眦欲裂,灰色的眸子里都是怒意,像是恨不得要把白雪春打死一样。
护士呼叫保安,刘传家缩在床上,看着妈妈挨打一动不敢动。
许柠走去墙角,把果篮提起来,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家花。
她叫黎嘉誉:“走吧,我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那个暴怒的少年情绪一息收敛,抬起的手收了回去,冷冷看了白雪春一眼,跟着少女走出病房。
混乱场景跟在梦里似的差不多。
许柠提着果篮,黎嘉誉就跟在她身后,走出医院后,拐了两条街,停在公园里。
她把果篮放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下,顶着红肿的脸拍拍另一边,示意黎嘉誉坐下:“今天谢谢你,你打她那一下真挺狠的,我看着可解气了。”
也没问黎嘉誉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又补充道,“我妈要是能看着,应该也挺高兴。”
许柠从果篮里掏出一个橘子剥开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个,看他还站着,又说了一遍:“坐啊。”
黎嘉誉才坐下,忽然又站起来:“我去给你买冰袋。”
许柠拉着他的衣服把他拉回来:“不用,没那么娇气,陪我坐一会儿。”
黎嘉誉不动,她就又扯了几下,直到人再次坐到她身边。
九月末,公园已经有些荒凉,黄色和绿色交杂的植物,南飞的燕雀,还有寥寥的市民,都给这座公园层层剥落掉原有的生机。
黎嘉誉手里的橘子被他握得温热,他身旁还坐着一个一样失去生机的女孩,像是所有的元气都外泄出去,低着头,一点一点剥橘子皮,空气里充满着橘子皮青涩的香气。
她右手握满了橘子皮,快要塞不下,但是又执拗地不去扔,非要再把剩下的皮都剥掉,几块小小的橘子皮就掉在地上。
黎嘉誉看着,弯腰把它们捡起来,然后握着许柠的右手,把她掌心里的橘子皮接到自己掌心里。
一般长得高的人,手掌都大,那些在许柠手里显得无比多的橘子皮,在他手里只有一团,甚至还能容纳再多一倍。
许柠不说话,黎嘉誉就沉默陪着她,把装着橘子皮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见此,许柠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小心翼翼把新撕下来的橘子皮,还有橘子脉络放到他手心里。
她撕得太干净了,从大片的到细细的,动作还慢,直到把整个橘子变成一个剔透橙黄色的球,黎嘉誉也不催她。
她把橘子举到黎嘉誉面前的时候,他夸奖:“真干净,很好看。”
许柠撕了一瓣塞进嘴里,没过多一会儿,黎嘉誉就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她又塞了一瓣,这下抬起头,眼眶都红了,腮帮子里鼓鼓的,吃进去的橘子一块都没咽下去,哽咽着跟他说。
“我就说便宜没好货,我买的最便宜的果篮,果然这个橘子好酸。”
黎嘉誉知道,她哽咽绝不是因为橘子酸。许柠是不会因为橘子不好吃就哭鼻子的人,但他还是顺着许柠的话接下去:“真的酸吗?”
她举起手,剥下一片示意黎嘉誉尝尝。
细白的手指在秋日的橙黄光晕下格外漂亮,滢滢的,一截一截,嫩水葱一样,捏着宝石一样的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