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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59)

“进来。”谢凌毅头也不抬地坐在花梨书案前,奋笔疾书,当他看见来者是欧阳子鑫时,便放下了狼毫,问道:“什么事?”

“我来打扫房间。”欧阳子鑫很轻地说道,对上谢凌毅那俊美而慑人的脸,心头一跳,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壁橱昨天你已经擦过了,茶几也很干净,你不如过来帮我研墨。”谢凌毅看着欧阳子鑫,温柔地说道。

“唔……”欧阳子鑫听了踌躇不前,可船长室确实没什么可打扫的,地板早上也刚刷过,很干净。

“我还是去下厨房……”欧阳子鑫支支吾吾,“赵老伯说……”

“你很怕我?”谢凌毅打断他的话,叹了口气,自从长乐岛那一夜后,欧阳子鑫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过来吧。”

“谁怕你了?!”欧阳子鑫拧眉反驳,还是那股子倔强脾气,“不就是磨墨吗?”

他在门边放下木桶和抹布,大踏步地走向书案。

看到欧阳子鑫紧张到连走路都是同手同脚地,却还硬撑出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谢凌毅不觉莞尔,子鑫这个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谢凌毅开始后悔刚才的许诺,他很想把欧阳子鑫拥在怀里,因为离开长乐岛的十多天里,为了赶余下的航程,他们各自忙碌,甚少有独处的机会。

“嗯……我都在磨了,你可以动笔了。”发觉谢凌毅还盯着自己的脸,欧阳子鑫顿没好气地道。

“是。”但如果真这么做的话,一定会吓跑他的,所以……谢凌毅无奈地重新提笔书写。

一时间,偌大的船长室里,只听见欧阳子鑫粗鲁地搅动碳棒的声音。

因为动作幅度大,所以没多久,欧阳子鑫的右手腕就有些酸乏了,他不觉放缓力度,一边偷看谢凌毅在写些什么。

谢凌毅的字非常漂亮,字体苍劲有力,书写又犹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落在精致的卷轴上,光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又是针路?”不知不觉地把内容阅读了一遍,欧阳子鑫的脑袋里是无数个疑问,“八月二十,收,长乐岛,八月廿四,长乐岛开船,用单针,打水八丈,沙石地为正路……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针路也叫做『针经』或者『针谱』。”不知何时,谢凌毅已经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抬头注视着欧阳子鑫道。

“但它们也不完全一样,航海主要靠指南针引路,所以叫针路,记载针路有专门的书籍,这些书就叫做针经。”谢凌毅耐心地解说道。

“那么这些单针呢?是什么意思?”欧阳子鑫追问道,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些词语的涵义。

“单针,是航向的名称,指单向的意思,双向的叫做『缝针』。”谢凌毅干脆展开卷轴,一一指给欧阳子鑫看。

“『收』的意思呢?”欧阳子鑫很感兴趣,完全放下了戒心。

“『收』表示到达,当船到达某地,就会有四种不同的称号,你看,”谢凌毅手指着绢纸上的文字解释道:“『平』,是并靠的意思,『取』是经过,『见』就是望见。”

“原来如此……”不经人说明,欧阳子鑫就是想破脑袋,也不明其义呢!

“接下来,由我来复述航程,你来记,怎么样?”谢凌毅突然提议道。

“我来?”欧阳子鑫非常惊讶,“我可以吗?”这不是普通船员能碰的东西吧?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吗?”谢凌毅不以为然,把座位让给了欧阳子鑫。

“那好吧。”欧阳子鑫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从这里开始写。”谢凌毅则立在红木扶手椅的旁边,伏低腰身,指导着欧阳子鑫。

“你说吧。”

“八月廿七,途径螃蟹群岛。”

“途径就是写『取』。”欧阳子鑫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落下和谢凌毅相比,显得娟秀的字体:“群岛……好了。”

“正确。”

“你可以说得快一点。”欧阳子鑫笑了,得意地催促道。

“八月廿八,无风,因为是夜间航行,所以你得把观测到的牵星图也给写进去。”

“是这张吗?”案台上有一副卷拢着的星相图,上面还写着八月廿八。

“对。”

“照着抄就可以了吧。”欧阳子鑫写入了那天晚上星辰的名称和方向位置。

“是啊。”谢凌毅在帮他压住纸张边角,所以整个上半身都亲密地压在欧阳子鑫的脊背上。

“……”

“怎么不写了?”

“你靠得我这么紧,叫我的手怎么动弹?”欧阳子鑫眉心纠结地道,他的右手肘被谢凌毅伸出来的胳臂给盖住了。

“嗯。”谢凌毅朝后退开一些。

“船向西北,长乐岛,北极星高八度……”欧阳子鑫专注地看着图纸,一边抄写下来。

“子鑫,先停一下。”

“哎?哪里错了?”欧阳子鑫一愣,抬头看着谢凌毅。

“不是,”谢凌毅轻喃,手指亲昵地抚过欧阳子鑫微红的脸颊:“这里……有墨迹。”

“哎?!”浓密的睫羽,猛一震颤,欧阳子鑫的脸孔登时涨成了猪肝色,好丢脸啊。怎么会写到脸上去?

“子鑫,你的脸很红,哪里不舒服么?”谢凌毅的语气很是关切,一边不动声色地擦掉手指上的墨。

“我没事。”欧阳子鑫尴尬地道。

“真的?”谢凌毅双臂轻轻地一收,就把满脸羞窘的欧阳子鑫抱在怀中。

“当、当然!”也许是谢凌毅好看到让人晕眩的脸孔,近在咫尺,欧阳子鑫在屏息的同时,也有点弄不清楚状况。

“唔……”谢凌毅深情地凝视着他的脸,缓缓地低下头。

叩、叩。

手持着一把泥金折扇的雪无垠,轻敲了敲半掩的船长室舱门后,便径直走了进来,“毅,关于明天的……啊?”

——彭咚!!

“呜~!好痛!”伴随着闷钝的撞击声,欧阳子鑫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额头。

由于惊跳起身,他身后的椅子也被掀翻在地。

一旁的谢凌毅则低垂着头,右手捂在下颌上,雪无垠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为何,但估计也是痛不堪言。

毕竟是脑门对下巴,硬碰硬,又猝然不及防地向上一撞啊!

“你们……还好吧?”雪无垠看上去很吃惊。

“你说呢?”谢凌毅抬起脸,朝雪无垠狠瞪了一眼,让他如此不快的原因是,刚才差一点就吻到子鑫了。

“听上去和看上去都很疼的样子。”雪无垠好像明白了,但他不露声色,微微一笑,想去扶欧阳子鑫,但是谢凌毅更快一步地拉过了他。

“雪舟师,我没事……”眼眶泛红的欧阳子鑫,在谢凌毅的怀中说道。

“看你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耳朵是不是嗡嗡叫?”雪无垠关切地看着他,完全无视谢凌毅警告的目光。

“嗯,好像有很多苍蝇在打架。”面对温柔的雪无垠,欧阳子鑫坦白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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