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禾见我半响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反而一改先前气质娴静,激动的起身,双腿弯曲,一个顿挫就跪在我面前,她在我身下哀求道,“我求你离开景家吧,景辛,是妈妈对不起你,就当我这辈子是欠你的,我求你了,你答应妈妈吧。”
我看着她在我身下苦苦哀求,她双手死死揪住我裤腿,我腿被她手心用力的指甲,抓的一阵尖锐的疼,我很想将她拉开,我始终无法忍心,一向优雅高贵的贵妇人,竟然这样狼狈的跪在我面前,她所求的,只是让我离开。
我僵硬的没有动作,只是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幅狼狈又迫切模样。
我很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他们不值得我为他们流泪。
“作为母亲,你真让我失望。”
我嘴角带着僵硬的笑,无奈的说出这句话。
她保养良好的面容上满是愧疚,她的眼泪仿佛一滴一滴砸在我心上,她抱住我的腿,声音颤抖着哭声说,“是妈妈对不起你,景辛,妈妈不求你原谅,妈妈只求你这一件事,妈妈对不起你。”
她反复说着妈妈这两字,我只觉无比讽刺,会有跪在自己女儿面前求她离开的妈妈吗?
第三十五章 可惜不是你(一)
我就眼睁睁看着她在我身下哭得那样惨烈,我很想为她擦掉她的眼泪,告诉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不要这样残忍的哀求我,我承受不起。
陈青禾的脸,已经完全被泪水淹没了,有一刻我觉得,我们两人其实是最陌生的两人,我拥有她的血缘,可是我们的心,却是直尺远,到底有什么让她这样害怕我进入景家。
而我现在又该怎么办,我答应吗?可是答应后,我离开得了吗?
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如果让别人看到此刻这一场景,绝对会以为我是个不孝女,让自己的母亲这样跪着,泪眼模糊的哀求着,自己却还这样冷眼的看着,没有半点动作。
那一刻我脑子什么都没想到,只是有些不耐烦想要拉她起来,却在弯腰的时候,看见病床门外站着一个人。
我当时脑袋一轰,目光缓慢又涣散的从他黑色的西裤上望上去,此人正是韩秦墨,他斜靠在病房门口,双手抱臂,目光仔细而疑惑的看向依旧在我身下啼哭不止的陈青禾。
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反正表情很严肃。
我手下动作,正好与他幽深的双眸对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听见了多少,看见了多少。
我眼里满是被别人偷窥后的愤怒,他反而坦荡荡的放开手,站直了身躯,看向我时,嘴角习惯性的挑起笑意,没有任何被人撞破的尴尬,反而是风度翩翩对着地下的陈青禾笑道,“景夫人,您这样的动作,很容易让人乱想,我希望是我看错了,想错了。”
他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本该跪在地下的陈青禾,羸弱的身体一颤,和我一样的表情,看向站在门口如一颗青松一样,挺拔站在哪里的韩秦墨。
陈青禾疲惫的眸子忽然恐惧的光芒并放,她起身的动作几乎是那样一瞬,很快,甚至连我都没看清楚她是什么时候起身的。
陈青禾自作镇定的理了理散落在两鬓的秀发,又整理了刚才激动时,凌乱的病服,她声音听上去特别平静,可如果有心人仔细去听,却可以发觉有细微的颤音。
“你怎么在这里。”
韩秦墨笑容翩翩,儒雅又温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无害,他说,“景甜担心您,我代表她来看望您,只是…”
他欲言又止的话,断在这口子处,很有心机的让人浮想联翩。
陈青禾激动抢声道,“只是什么?!”
陈青禾怒喝出这句,她这句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很有心虚的感觉,韩秦墨依旧笑的如四月春风,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情绪有些不妥当,立马收敛自己的怒容,神色苍白又隐忍恢复平淡,声音里充满了倦意,她说,“我有点累了,你送景辛回去吧。”
韩秦墨说,“既然是景夫人吩咐的,我只当办到。”
我尚且还在迷糊,韩秦墨便已经在我身后,他的脸似乎贴近我耳背,声音离的我很近,他说,“准备让我八抬大轿抬你吗?嗯?”
然后还不等我回过神来,拽着我衣领就走,肢体间太肆无忌惮了,景甜是他未婚妻,那么陈青禾就是她的丈母娘吧,他这样和我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可是我没明白的事情,是韩秦墨当时看到这一幕是怎样想的,陈青禾为什么会这样惊慌。
他们之间打什么哑谜?原谅我的迟钝的,我之所以迟钝,只因他们太过高深莫测,故而显得我笨拙呆楞。
可天地良心啊,我裴含一岁就能从一数到十,二岁就知道裴誉是个美男子,五岁便狼子野心要夺走裴誉的初吻,不然以后肯定没机会了的长远打算,十三岁便已知暗恋的天命年,十八岁后,便深刻认识到,我和裴誉就像飞鸟和鱼的距离,永无可能。
由此可见,我蠢吗?为什么我看不懂他们。
韩秦墨毫不客气将我拖出病房,其实我打心眼里感谢他忽然的出现,如果他没有在恰好的时机内,打破我的尴尬,接下来一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改如何终结这局面。
他提着我衣领,跟提哈巴狗一样,轻而易举将我往长廊处一甩,我整个人一屁股就坐在了长凳上,韩秦墨站着俯身看着我,眼神里饶有兴味的看着我眼角一滴不经意流下的泪。
笑道,“有何感想?还会哭?”
在他说哭字时,我已经提前伸手擦掉了那一滴该死的眼泪,他笑看着我这样的动作,仿佛我就是一个小丑,在他面前表演着让人啼笑皆非的杂技。
第三十六章 可惜不是你(二) 如为某人加更(可不填)
我瞪着他,将脸别过,不想让他看穿我,非常不爽道,“什么感想也没有,我没景甜好,所以他们不喜欢我。”
韩秦墨听了我这回答,哼哼笑了两句,特别淡的笑意,里面似乎藏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他坐在长凳的另一旁,我们之间隔了一个人宽的距离,我只顾着别过脸。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方手帕,暗色格子的,衬得他指尖弧度欣长,骨节分明,是一双金贵的双手。我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之后,自卑的将自己的双手悄悄往衣袖里缩了缩。
他察觉出我这细小的动作,帕子一直没有从我眼前离去,只是淡笑道,“这是等着我给你擦吗?”
我吓的赶紧抢了过来,他真是够了,要是在被他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动作来,我被景甜扒皮的日子,就真是近在咫尺。
我将手帕握在手中,没有拿去擦眼泪,因为我觉得那手帕的质感真是一级棒,我舍不得就这样糟蹋了,他要是要我还怎么办,我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