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1640)
京城大名鼎鼎的罗真人,就栖身在此。
传说中,这位罗真人通玄学、知生死,他每日一卦,极为灵验。而且还人不二卦,以方外人自居,不收金银,只收馈食。不管旁人送什么吃的,他都一顿饭吃尽。听说他饭量极大,一顿要吃斗米饭,鸡蛋三百枚一啖而尽。
曾有人恶作剧,卦后送他两斗生姜,他片刻功夫,就吃个干净。
总之,在世人眼中。这就位大有神通的人物,背后大家称他“罗瞎子”,因为他双眼紧闭,从没有在人前睁过眼;当面却是都称他“罗神仙”、“罗真人”。
这晚,他对面坐着一人。
罗瞎子却是没有算上一卦的兴趣,因为他今日的卦已完,在清晨之时。
“罗真人,小人是奉命行事,还请真人不要为难小人。”对面那人央磨半晚,见罗瞎子油盐不进,显然失了耐心,抽出腰间的钢刀,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恶狠狠的道。
“东七、南三、北六、西四,东南十五、西北十四、西南十八、东北十三。”罗瞎子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对面那人恼道。
“劫,居士的劫!”罗瞎子吐出这几个字,就不再开口。
那人看着桌子上烛影摇曳,身子一颤,终于明白罗瞎子的意思。
他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又没有对罗瞎子的必杀令,倒是对罗瞎子束手无策。
罗瞎子是“瞎子”,这屋子里怎么点灯?显然,他央磨这半晚,外头也盯了半晚。
方才罗瞎子所报之数总计八十,那是埋伏在四周的眼线人数吧?
如何突围而去,如何不牵扯到主人身上,这不是劫是什么?
男人慢慢拿起桌上的钢刀,看着眼前这穿着灰袍子、脏兮兮的道士,带着几分懊恼离去,迅速隐身在夜色中……
桌子上的蜡烛一下子灭了,屋子里立时幽暗下来。
罗瞎子起身,躺在炕上,左手、右手之间,手指翻飞。
九日之内,若不能逃脱,也是他的死劫……
没等到到九日,罗瞎子就等到他要等之人。
这是一个生辰八字,请罗瞎子算命数的。
来人算是熟客,数日前曾来过一遭,显然他晓得罗瞎子的规矩,“同人不二卦”,所以叫同来的一个年轻人出面问卦。
罗瞎子是不睁眼的,自是叫人念了八字,捏着手指算了半晌,方道:“笔墨。”
来客显然早已准备,将纸笔预备好,放到罗瞎子右手边。
罗瞎子提笔,连着写了好几张纸,中间还在砚台中沾了几回墨,看得来客中的年轻人讶然不已。
等他写完,来客中老成那个小心将罗瞎子写的这些收好,连带着笔墨纸砚,也都装到包袱中,道:“罗神仙,我已在桂香村交了银子,稍后就有人送饽饽过来。”
罗瞎子并不吱声,微微点头,算是作答。
等到来客出门,外头已经有蓝布马车候着。等到两人钻进马车,那年轻人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亲爷爷,您平素不是最不喜欢‘桂香村’、‘耦花村’什么的么?”
除了御膳房的饽饽,宫外的饽饽,宫中内侍最推崇的就是稻香村的南点。
只是宫廷门禁森严,这外食是大忌。他们这些内侍,也只有在出宫后,才能吃上几块。至于后来的铺子,他们看来都不正宗。
“孙儿,话多了……”那老成的人,低声说道。
马车中,立时安静……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万寿节。
因正月初六已经办了“千叟宴”,这万寿节就显得冷清许多。加上从三月十六开始,礼部祈雨,京城停止宰牲三日,市井上都沉寂许多。
虽说康熙下令,停止宴筵,但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还是起了个大早,前往畅春园恭贺圣寿。
康熙升殿,接受百官恭贺后,就散了朝。
曹颙则是头一次见到新升任的四川布政使戴铎,传说中这一位就是四阿哥心腹谋臣,后世二月河小说中坞思道的原型人物。
只是若是这位老兄真这么重要,四阿哥为何不将他留在身边,反而外放?
他哥哥为王府属官,倒是时常抛头露面。
在曹颙料想中,戴铎既为谋臣,那就当是诸葛亮、刘伯温那样的人物,没想到见到人,感观却是大不相同。
戴铎没有端着高深莫测的架子,谈吞文雅,偶尔带了书生意气,若不知早知他身份,更像是个学问高深的翰林。
他找曹颙,是为了四川司账目而来,不过是为自己这一任做准备。
他是雍王府旧人,待人自有一番手段,没有年羹尧的倨傲,说话之间使人如沐春风。
原本以戴铎与四阿哥的关系,他就算不打点户部,也不会有人挑他什么;但是他这几千两银子一撒,却是卖了好,还衬着年羹尧不会办事。
那些打点的银子,曹颙没留,都让四川司郎中安排了。孝敬堂官的,分给司官的,都是按照户部约定俗成的规矩办事。
他的心里,对这位戴铎好奇到极点,但是顾忌颇深,也就远观。
陕川总督是年羹尧不说,还将这位雍王府旧人调任到四川,就在三月十二幸王园后,想必三阿哥、十四阿哥几个要酸死了。
没想到,数日后,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没什么动静,康熙圣驾再次幸王园。
这一次,曹颙没有赶上。
听说雍亲王府弘历阿哥舞剑,得了皇上的圣赞,而后携这个孙子返回畅春园,而后有旨意下,弘历养育宫中,入上书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十六阿哥并不意外,他正同几位内务府总管安排四月圣驾出京之事。今年随扈的名单,比去年更多,这一路的车马供应都不是玩的。
只是,没想到这弘历不是交由他亲祖母德妃娘娘教养,而是由和妃教养。
在后宫嫔妃中,和妃算是年轻的,比王嫔还要小几岁,今年不过四十来岁。对于这位妃母,十六阿哥只见过一遭,还是康熙五十七年,和妃由和嫔册妃时。
早年这和妃宠爱一般,压根无法同王嫔相比,只是因出身满洲大姓,名位一直比王嫔高。
直到近几年,后宫鲜少再添新人,其他宠妃相继老去,这和妃才宠爱渐深。
原因无他,只因这和妃面相特别年轻,四十来岁看着还跟二十许人。
既有年轻女子的美貌,身上又沉淀了中年妇人的温婉,自是合了康熙的胃口。
虽说见识过不少美女,但是想到和妃,十六阿哥还是觉得口中发干。想到自己竟然生出过这样的花花肠子,他不禁暗暗骂自己两声禽兽。
思量之间,却是有些恍然。
幸好二阿哥被废多年,要不然这位和母妃怕是也难逃其手……
虽说关注着“历史”的走向,但是曹颙自己的日子还是得过。
到了三月底,侧福晋过了“五七”出殡,初瑜产期将至。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她的身子骨看着比正月时壮实不少,但是腿脚浮肿得厉害,走路都要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