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大夫们都看过了……确实是有了。”
燕崇耳根发红,但还是能把话说利索,他欠身将温杳环得更紧了一些,硬朗刚毅的眉眼间有些柔软的不像话。
“我之前,咳,先生,我之前一次也没有做过,所以可能比较……大,大夫也说这个实在是太……”
燕崇心里没有多少底,他喜欢温杳这种温温柔柔的地坤,但他还是看重温杳的意愿。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那种仗着性征去掌控恋人的杂碎,所以平心而论,他一直想跟温杳慢慢来。
“我不逼你,但是你身体不好,就算不想,也得再等一等。”
燕崇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颔首轻轻蹭了蹭温杳的发顶,完全没有刚刚得知那会的狂喜模样。
“先生,你不要有顾虑,我——”
“等…等等……你说我,可是我……你……我不是……你怎么能……”
可惜燕崇这番深情用得还是太急了些。
满目愕然的温杳还远远没有从这种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也没听见他做出了多诚恳的许诺。
“不是,我……我怎么……不能,咳,我……咳咳——燕——唔——”
因为吃惊过头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种事大概只有温杳能做出来。
他枕在燕崇肩上把自己惊到直咳嗽,而出于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几乎是立刻就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手掌交叠相贴的瞬间,温杳颤了一下眼睫,他试图收回手也已经晚了,欲盖弥彰的躲闪逃不过燕崇的眼睛。
温柔缱绻的亲吻带着燕崇特有的气息,温杳知道自己应该拒绝或是反抗,但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抬不起手。
第七章
在怀孕这件事情上,温杳的惊愕大于抵触。
他久久没能从这个过于不可思议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燕崇后来抱了他整整一个晚上,他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拿手去不停的摩挲小腹。
其实细细想来不难理解,温杳学医救人悬壶济世,浑身上下就属一颗心最软,他心善到连落难的小鸟都会救,更何况这是尚在他腹中的幼子。
乱七八糟的感情不能同生命来相较,这是温杳的第一个念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团糟,燕崇也好,萧纵也好,纷扰繁杂的情愫搅得他混乱不堪,他也知道燕崇与他还远远没有定论,若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他现在怀上的这个孩子是绝对要遭受非议。
可他并不忍心,他能感知到自己肚子里有个脆弱的小生命,人总是越没得到什么就越期盼什么,他没有父慈子孝的童年,也没有得到多少来自父亲的爱护,所以在几年前他就想过,假若有朝一日,他能养个孩子,他肯定不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至于燕崇,温杳暂时想不出什么正确的处理方式。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了,他离开了避世恬静的万花谷,见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世事磨光了他的侥幸和勇气,他看清了自己的本心,也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自己和旁人的差距,面对燕崇这种骨子里和萧纵相仿的人,他并没有抱有希望。
他不会是一个陪伴将领征战杀伐的贤内助,别说是阵法计谋,就是最起码的拳脚功夫他都不过关,他不属于这个喧嚷热闹的江湖,更不属于惨烈严酷的军营。
他对燕崇有救命之恩,所以燕崇才对他有倾慕之情,可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温杳是个太过内敛的性子,他在去跟燕崇进一步接触之前就提前断了念想,他没有再次经历挫折的力气,单是一个萧纵就耗空了他迄今为止全部的心力,同样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现实是站在燕崇这一边的,兴许是上天真的垂怜燕崇这个年过而立才铁树开花的老男人,因为有孩子的存在,温杳再怎么惴惴不安也无法拒绝燕崇的亲近。
温杳在平日里的体质还算说得过去,他身体分化的不彻底,也就没有大多数地坤那么柔弱,可他现在有孕在身,这样的体质对于孩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加之他先前被萧纵没轻没重的咬了一下,以至腺体上带着伤,与生父不同的信香只会对孩子产生强烈的刺激,温杳自己的信香又淡,所以他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需要燕崇用信香来给予安抚。
头三个月应有的辛苦转眼就翻了倍,温杳不算娇气,该忍的都能忍,只是他闭口不言也不能减缓自己的痛苦,短短几天的功夫,他被孩子耗得甚是狼狈,几乎整日都是精神短气力虚,连倚在床头坐久了都会觉得难受,其余事情就更不能做。
燕崇不是闲人,但他还是为温杳腾出了一切能腾的时间,除去必须要去议事厅讨论战法之外,他把所有军务都挪进了屋里。
白日里温杳蜷在榻上补眠,他守在温杳身边看军报,时不时还能腾出手来给温杳掖一掖身上的绒毯,夜里等温杳睡熟了,他才会蹑手蹑脚的去到屋外廊下捧着蜡烛继续看军报。
跳过了浓情蜜意的谈情说爱,过于温馨的细水长流让温杳有点无所适从,因为燕崇看上去实在是对这种繁琐小事抱有极大热忱。
他在某日睡午觉的时候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本该坐在榻边翻看地形图的男人一边托着腮帮子一边盯着他的腿脚发呆。
他被看得脸上发热,下意识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只小虾米,他本以为燕崇会察觉到他没有睡着,可谁知燕崇不但没有发现事实,而且还端端正正的捧着脸傻乐了好一会。
温杳对此简直无话可说,燕崇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忍俊不禁的反差,不是刻意为之的温柔,也不什么演技卓绝的虚情假意,他似乎是真的没有上位者的通病,真的时时刻刻温情体贴。
燕崇出征的前一晚,温杳再次从梦里惊醒了。
他的冷汗打湿的枕面和被角,睡在床下的燕崇立刻爬起来坐到了床边,将他揽进怀中细声安抚。
一只手抚着小腹,一只手护着后颈,这些天里一直这样,就算重点是要安抚艰难发育的孩子,燕崇也不会忘记安慰他紧绷的神经。
行伍者的柔情更像是一种奢侈品,温杳侧过身子埋燕崇怀里待了许久也不愿起身,掺杂着冷冽的血气将他包裹其中,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觉得燕崇的气息和信香都是暖得,只有待在燕崇怀里,他才能好受一些。
“没事了,没事了,醒了就好,我在。”
燕崇没有开口问过温杳的心结,他们还没有到心意相通的那个地步,他担心多说多错,所以迟迟不敢深究。
他大致能猜出个轮廓,萧纵和温杳之间的事情他已经托人打听过了,且不论更细致的情感纠葛,单是温杳跟了四年军营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他看清萧纵这个人。
他生在雁门,自幼看惯生死,握着刀举着盾扛过了无数场猩红色的风雪,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释怀那些惨烈的牺牲,他是从最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他知道战争背后是兵士们堆积成山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