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希里来得晚,却因为各种原因得以坐在前排得力的位置。教室很大,闫稑站在偏后的位置,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他已经回头发现了他。
在看到瓦希里对自己点头以后,闫稑放在椅背上的手顿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了。
“本子是好的吧?”也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究竟紧绷到了何种程度,瓦希里指着他的笔电开玩笑说。
闫稑眉心轻蹙,腼腆地笑。
果不其然他又抬手,闫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侧了小半步,只听到瓦希里说,“坐。”
讲座开始前,闫稑把胳膊搭在扶手上,面对着已经打开的笔电,支颐往同样面前放着一台超极本的瓦希里那里瞟了好几次。
就算是平淡如闫稑,看得多了也还是会露馅,后来瓦希里索性笑说,“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闫稑闻言眨了一下眼睛,歪过头又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怎么把头发给染了?”原先棕色的头发染成了灰黑色,加上耳钉,显得比以前更冷色调了。
“三月份朋友有一个巡回的演奏会,我去当嘉宾。换个形象。”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左手食指上的骷髅戒指衬着教室里的灯光,说话说得漫不经心,“你去斯坦福以后发表的第一篇论文我看了。”
闫稑托在手上的脸颊僵了一下,他坐正来,脊柱也稍稍挺直了一些。
“老实说我有点失望,有一两个问题研究得不够深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那项研究的。”瓦希里余光瞥见他冷下去的眼睛,说,“要继续加油才行。”
他再自然不过的微笑却隐隐鞭策到了闫稑的后脊。
大概是闫稑的表情太严肃,让瓦希里忍不住发笑,再次捏了一下他的脸。
这回闫稑没有躲开,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过了几秒钟之后肯定点头,“我会的。”
尽管聪慧的头脑是天生的,但想要获得更好的成绩必须要努力——就算是闫稑,也是这么觉得的。认识林珏以后,他更是明白,真正想要的,都需要争取才能得到。
可是,世间万物总有对立面。矛盾是普遍存在着的。
瓦希里的存在,好像在提醒闫稑,还有命运这件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这晚闫稑回到宿舍里,温了一杯牛奶,坐在电脑前看今天讲座的材料,最后归档时又看到之前他发表的那篇论文。
水杯握在手里,牛奶平静地荡漾出几圈波纹。
闫稑看到电脑右下角弹出了林珏发过来的消息,问他忙不忙。
他打开抽屉拿出香烟点上,回复道:还好,什么事?
那边好像在迟疑,闫稑等了几秒钟,没有看到回复,就又继续打字:怎么了?
还没有按下回车,看到对话框上写着“正在输入”,闫稑把打出来的字给删掉了。
林珏:也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闫稑抽了口烟,用指尖擦了擦不知为何有些发麻的额头,手指放到键盘上,想了想,还是写道:可是我今天很累,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再打电话好吗?
这次回复很快就回来了:嗯,没关系。你好好休息。晚安。
闫稑想要跟他说“对不起”,可那三个字还是没有打出来。抽完烟以后,他看到林珏的头像还没有暗下去,便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林珏:餐厅吃晚饭。
闫稑:待会儿呢?回家?
林珏:回实验室啊。
闫稑:嗯,吃饱来。别累着了。晚安。
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做,闫稑回完了邮件,上网查了一间花店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越洋电话以后就去洗澡睡觉了。
睡到半夜外头下起了雨,雨水淅沥淅沥打在窗台上,飘进屋里来。
闫稑简直是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把窗户关上,抽了纸巾去擦被雨水沾湿的笔电。尽管只是几颗水滴,闫稑还是神经质地擦了好几回,又重新开机检查确认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明明知道这点问题不会对电脑产生什么影响,可闫稑还是把放有重要资料的硬盘重新检查了一次,里面全是这些年来他的学习和研究记录。
看着看着,闫稑眼睛有些发涩,在昏黄的灯光下惨淡地笑出来,同样的灯光也出现在四年前的夏夜,细细想来,意象有太多吻合。
比如风雨,比如学期快要结束的六月天,比如被水泼湿的电脑。
闫稑呆呆看着学术网站上的论文,懵了好一阵子,手里还拿着滴着水的马克杯,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键盘上,流进缝隙间。
屏幕上也都是被水泼上的水印,湿漉漉地淌下来。
直到窗外的闪电把只有屏幕光的房间照亮,紧接而来又是一声响雷,闫稑回过神。放下马克杯以后就拿上了挂在衣帽架上的风衣,闫稑连伞都没有拿就出了门,关门时因为风,动静大得连墙壁上的灰都抖落了一些。
闫稑来到酒吧时,风衣都被淋得湿嗒嗒的,门一开就带进了不少风雨,让气氛安静暧昧的酒吧多了短时间的冰冷。
他快步走到了吧台前,用力拍了一下台子。
在吧台背后调酒的调酒师从刚才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脸色白了白,但还是垂下眼帘,默默调配着手里的鸡尾酒。但闫稑目标明确的招呼,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闫稑掏出手机,翻出那条发表论文的新闻,把摘要和节选打开摆到了金敏哲面前,单刀直入发问,“什么时候偷的?”
金敏哲手里的杯子抖了抖,完全不似平时的温文尔雅,低着头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吧台,推给面前的客人,转身往外面走,“我们出去说吧。”
“现在嫌丢脸了?”看到室友这副窝囊模样,闫稑忍不住冷笑。
他肩膀颤了一下,涨红着脸,抬头望着他的眼神近乎乞求。
就在这个时候,闫稑甩在吧台上的手机被坐在旁边品酒的客人拿了起来。闫稑不禁皱眉,低头看去,心却跟着“咯噔”了一声。
对方有着清爽的棕色短发,红宝石耳钉打在耳骨上,握着手机的右手骨节修长有力,从容自然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丝毫没有意识到此举触犯了他人的隐私。
“这不是之前交给我审阅的那篇论文吗?”他轻笑了一声,抬头看向站在吧台内外的两名学生,“和我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吧。尤其是你,金敏哲。”
金敏哲脸上的轮廓紧绷成更清俊的线条,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目光诚挚地望向老师,稳着气说,“教授,这件事有误会。也许是因为我的实验方向跟闫稑的是一样的,他没有看正文,才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我们……”
话没有说完,一整杯的鸡尾酒就泼到了他的脸上,金敏哲目瞪口呆地看着手里还拿着空酒杯的闫稑,完全想不到言语质问。
两年前闫稑只身来到纽黑文,身上带的钱也不多,学校没有给奖学金以前,他甚至只能每天吃白面包和开水。在权衡和考虑过后,闫稑还是申请了学校的宿舍,和他住在一起的,是当时就在物理系读研的金敏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