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敏哲的身影一僵,“对不起,瓦希里跟我说今天可以来拿我的东西——”他回过头,看到是闫稑站在门外,瞬间脸色苍白,蹲在地上不知道要再说什么或做些什么。
闫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彼此都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淡淡点头。
“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吧?”眼见闫稑转身就走,金敏哲蓦地站起来,颤着声音说。
他稍微停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握得紧紧的。事情已经过了好些天,可现在闫稑听到金敏哲的声音,手仍然忍不住发抖。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拐杖在手里不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
后来闫稑还是转过身看他,用又冷又冰的声音说,“仔细点儿,别又把我的东西拿走了。”
他回到书房里,带上了门,没再管外头的动静。可他还是没能忍住,在评阅一篇实验报告的过程中,闫稑看了五六次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那间客房里本来留有的东西就不多,闫稑估摸着金敏哲再怎么样也应该收拾完了,又拿上拐杖走出去。
正巧碰到金敏哲抱着纸箱往外走,看到他,脸涨了个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
闫稑快走了两步,确认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两张明信片还在以后,又往外走,完全没有将目光在金敏哲的身上停留,如同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金敏哲跟上来的脚步声,闫稑顿了顿,立即就转过身,注视着愣住的金敏哲,说,“你最好还是快些走,瓦希里下午只有一个会,很快就会回来了。”
后来闫稑在书房里拉开窗帘,望到金敏哲离开了院子,又折回了房间里。
他坐在床沿上发呆,把那两张明信片拿起来,翻看上面苍劲有力的字体和轻松简单的话,视线忽然就模糊了。他拉开抽屉把明信片放回去,查看几分钟前位泽州发送的短信。
放暑假了,位泽州从波士顿过来找他玩,这会儿飞机已经到了。
正准备打电话叫计程车,楼下就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闫稑渐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巧合,站起来往窗外看,果然是瓦希里回来了。
他下了车,朝楼上的闫稑挥手。闫稑也抬了一手,放下手时,动作慢了半拍。
音乐学院的一位教授举办了一个品酒会,上个星期就给瓦希里发了邀请函,原本瓦希里要带闫稑一起去,但两天前位泽州跟闫稑说要来玩,闫稑的这个行程就取消了。
瓦希里回来换了身衣服,特意把车多开了一个街区,送闫稑去跟朋友见面。
彼时位泽州正坐在咖啡厅里面吃点心消磨时间,看到拄着拐杖进门的闫稑,眼睛登时瞪直了,起身走过来问,“什么情况?”
“前阵子下雨,旧伤发作,又摔了一跤。”闫稑平静又简单地解释着,坐下来以后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
位泽州古怪地看着他,又往落地窗外望了一眼,看到那个刚才把闫稑送来的东欧人把车开走,目光回到闫稑脸上以后,显得更加复杂了。
订下的晚餐时间是八点钟,眼下还早,闫稑点了一杯黑咖啡,应位泽州的要求,在新申请的脸书和推特上找到对方的名字和昵称,互加好友。
位泽州把闫稑移到了特别关注的分组里,碰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手,问,“最近看微博了吗?在香港举行的一个全国高校桥牌邀请赛,林珏得了冠军诶。新闻都报导了。”
他语气里刻意的轻松没能让闫稑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呷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淡淡地说,“我把微博锁起来了。”
“什么?我说你怎么两年都没动静。”位泽州想了想,仍是没能忍住,问,“怎么?为什么?”
闫稑抬眼看了看他,语调未变,“不为什么,没必要而已。”
靠着咖啡桌放置的拐杖杖首上镀着银,随着日落余晖的转换,反射出微弱却刺眼的光。
位泽州支颐注视那根拐杖上的暗纹足足有一分多钟,坐直了说,“我觉得林珏他虽然什么话都没留就走了,可心里肯定还是在乎你的。你也什么都不说的话,以后再见面就难了啊。”
“他取消了对我的关注,还把我拖进了黑名单。”闫稑的思维好像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余光看到位泽州脸上惊愕的神情,他轻轻笑了笑,补充道,“我知道他要去香港的那天,上网看到所有其他我能够联系到他的方式,都被拉进了黑名单。”
“我操!”不顾突如其来的大声叫喊引起四座的惊异,位泽州就差没有摔咖啡杯了,“既然他这么对你,你还理他干什么?火速谈一场新的恋爱,晒到全世界都知道,逼疯他算了!”
闫稑的眉尾微乎其微地挑了一下,接着就真的笑了,“我没那么幼稚。真要这样,早就这么做了。”
位泽州被他脸上的笑容给弄懵了,撇撇嘴,对闫稑挤了挤眼睛,“刚才送你过来的那个人是谁?很帅啊。”
“我们学校的高能物理学教授。”闫稑说的时候,眉心无意识地皱了皱。
他满不相信地打量了闫稑一番,注意到他居然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不免又问,“这么简单?”
闫稑的睫毛颤了颤,勾着杯耳的食指和中指都扣了扣,静着声音说,“很多年前,他去过中国旅行。”
闻言位泽州面色一白,很快就把盯着闫稑不放的眼睛挪开,望向了别处。
这晚剩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提起出国以前的事情,吃饭的时候,聊的也是彼此学校发生的趣事还有生活中的琐事。
主菜吃完时,闫稑也放下了把论文被窃取的事情告诉位泽州的想法,话题就这么转到了位泽州新交的女朋友身上。
位泽州坚持不让闫稑送自己回酒店,就在街口拦计程车,并且非要看闫稑先走。
闫稑拿他没有办法,也就先一步走到了停下面前的计程车旁。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林珏?”闫稑上车以前,位泽州突然还是忍不住问。
闫稑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几秒以后才转身,声音既不轻松也不沉凝,“都两年了,还什么处理不处理的。现在怎样以后就怎样吧,反正以后也难遇到。”
“这可难说。你做的是交叉学科的研究,指不定哪天什么科学大会又遇上,到时候怎么办?”位泽州听他说得无比平静,心不由自主颤抖了一阵,想起那年在他们家跟林珏一起吃饭的情形,竟没有办法在此时的闫稑身上看到任何痕迹和端倪。
闻言闫稑微笑了,反问道,“该害怕的人,难道是我吗?”
刚刚走出阴霾的那段时间,闫稑的确有设想过,万一有一天他们再遇到,究竟应该如何相处,而彼此,又该如何自处。但后来他觉得这样的事,多想无益,感情有理性所不能左右和承担的部分,所以也不能预谋。
眼前住了一个暑假的房子,现在看来已经熟悉了许多,闫稑看到书房和主卧室的灯是亮着的,料想瓦希里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