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稑靠着书桌坐下,抽掉丝带打开来,见到里面的东西,眉间起了些细纹。
他把黑裂漆外表的打火机拿出来,神情古怪地打量林珏,“这是什么礼物?”
“看到很帅气就买了,我又不吸烟,还是给你用。”林珏仍然支颐望着他,语调轻松。
闫稑瞥了一眼就放在笔筒旁边的那款大漆机壳的打火机,说,“但是我已经有打火机了。”
“你现在用的这个也用了好几年了吧?该快不能用了。”林珏倒是没放在心上似的,说得理所当然,他把闫稑一直用的打火机拿起来打了好几下。
“还是没买多久?”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望着闫稑问。
闫稑静静回视着他,平淡回答,“三年前买的。”
“哦。你用这个吧,都买回来了。”林珏说完站起来,手里的打火机随意放到一边,同样坐在书桌上,又拿起烟盒玩起来。
也许是闫稑没有回应,他把香烟放回烟盒里,盖上以后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闫稑皱着眉,“我想问你怎么了。”
他眨了眨眼睛,好笑道,“干嘛?我就该小气、吝啬,不会给你买贵重的东西?”
闫稑不知道林珏清不清楚,他是不能在自己面前说谎的。他不高兴的时候,笑容看起来再好看,在闫稑眼里都是牵强。而此时闫稑脸上的轮廓变得凛冽起来,稳着声音问,“你到底为什么来苏黎世?”
他疑惑地看着闫稑,好像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来日内瓦开会,过来看看你。”
“说实话。”闫稑声音沉下来。
林珏怔了怔,避开了他的目光,“这就是实话。”
他站起来,手握成拳头压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地问,“你来看我,是想求证些什么?”
林珏还是没看他,“没什么。”
闫稑的拳头越握越紧,点点头,“好,那把你求证的结果告诉我。”
他的肩膀突然颤了一颤,低着眼睛,放在书桌上的手在不知不觉之间也握成了拳头。他的呼吸很稳,稳得就跟没有一样,脸也一点一点地变红。
“闫稑,你不要逼我。”过了很久,林珏终于对上了闫稑的眼睛,沉着声音说。
☆、第 6 章
这天夜里他们睡得很早,闫稑躺下以后几乎没有翻身,床的另一半也安静得像一片深夜的海。
手表没有声音,闫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算时间的,只觉得整个房间里静得厉害,静得就只等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
后来他连闭上眼睛都没有办法做到,睁着眼睛,看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里窜进来的风把亚麻窗帘吹得荡漾,看着看着,心都开始跟着风的频率乱起来。
就这么到了下半夜,那片海终于开始晃荡。
闫稑默默把呼吸沉下去,听到林珏小心起床,走到飘窗旁收拾东西的声音。
他很小心,连皮箱的密码也暂时没有扣上,闫稑听着他赤着脚走在木地板上,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林珏腿上和脚上肌腱和骨骼扯动的声音。
那声音渐渐远了,闫稑不知道他开门以前会不会把行李箱放下,在他开门以前,闫稑坐了起来。
林珏的背影随之一僵,定在原地足足有三秒钟。
他把行李箱放下来,转过身来时,闫稑看到他的下半边脸都被自己抓得紧紧的,手背上的经脉在黑暗里也显得清晰。
闫稑打开灯,头有些丧气地耷拉下来,过了很久以后,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你又想走。”
“不是。”
林珏声音里的坚决让闫稑的睫毛颤了颤,他抬起头,看到林珏在和自己目光相遇以后就匆忙地别过了脸去。
“我只是想冷静冷静。”他顿了顿,声音很低,“我太小气了,这真糟糕。”
闫稑感到自己的心突然抖了一下,看着林珏消沉的模样,头都要跟着变昏了。他想了想,起身走到林珏身边,见他就这么双手垂着,像一株静默的杨树,终究还是因为过于心疼,把他抱到了怀里。
“我不明白啊,自己的气量怎么会这么小呢?明明错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我们那几年也不会分开了。”这个拥抱让林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连声音都不平稳,他深吸了两口气,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你怎么可以有别人呢?——我太差劲了。”
闫稑的眉宇里聚起了愁云,他亲吻着林珏的耳朵和头发,叹气道,“那你现在还不牢牢看住我,还敢留我一个人?”
林珏的肩膀僵了一下,半晌,他转过头,目光里有很多很多闫稑解释不清楚的茫然。
而他继续说,“别多想,没有别人。四年时间太短了,不足以让我忘记你。”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讨以后,闫稑回复了张曼仪的邀请,也给了陈稔新电影的剧组一个明确的答复:他愿意作为科研指导加入到剧组拍摄当中,协助完成电影拍摄过程中的技术支持工作。
有些东西呆在屋子里闭门造车是造不出来的,闫稑只希望自己这趟远门回来以后,能够带回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一手材料,以完成自己的论文。
为了出这趟远门,他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个遍,大包小包,大小箱盒,都码得整整齐齐,准备送回新的公寓里。一切都准备齐全以后,闫稑看到那根已经很久不使用的拐杖,他拿起来,往楼下走去。
彼时瓦希里正在客厅看一部电影,似乎已经知道他要来道别,远远就对他微笑了。
“谢谢你的拐杖。”闫稑原想把拐杖递过去,但想想不妥,就只是放到了一旁。
瓦希里端视着他,看他一直站着,就做了一个让他坐下的邀请,自己则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还给我,我也用不着。留着做个纪念吧,不是要跟组去拍电影吗?跋山涉水的。”闫稑坐下以后,瓦希里对他说。
闫稑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多时,他也注意到这副模样太过拘谨,便往沙发深处坐,侧过身说,“我找了一间公寓——长谷川跟我说,住她对面那对情侣搬走了,公寓空了出来。”
仿佛对这件事早有准备,瓦希里很平静地点了头,“嗯。”
这让闫稑有些看不明白,但他不愿意多追究别人的心事,他想了想,还是说,“瓦希里,其实……我觉得……”
“嗯?”他耐心地注视着他。
闫稑皱了皱眉,说,“我觉得,在我心里的位置还没有完全空出来以前,接受任何人,对对方都是很不公平的。尤其是,你人很好。”
闻言瓦希里笑了,“这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挠了挠发痒的额头。
“我很欣赏你负责任这一点,推荐信我还是会帮你写。”听到这句话,闫稑惊异地看向了瓦希里,而他的微笑坦然而从容。
没有想到瓦希里会这么说,闫稑一时想不到其他的,只能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