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看看那个妇人,又看看闫稑,有些鄙夷地对他眯了眯眼睛,“你没看到她手里捧着花吗?做了万全准备来的,怎么可能退票。”
闫稑笑了,“也是。”
后来他们就一边等票,一边观察门口没进场的观众,以推测他们的身份来消磨时间。
过了一会儿,闫稑看到瓦希里和一个相貌英俊的金发男子从广场的方向走过来,那名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但闫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时,瓦希里看到了他们,正巧也是上台阶,就过来和他们打招呼,“没票?”
“还真是难买。”闫稑耸肩。
他笑了笑,“早些时候可以让露西帮买。”
“中午才想来的,也不是一定要看。”闫稑想起来,往旁边侧了下身子,“这是林珏,费雷尔教授的门生。”
瓦希里看向他,微笑礼貌而有涵养,“你好,瓦希里。”
林珏有些回不过神来,忙把手伸过去跟他握了握,“你是……瓦希里教授?”
“嗯。”瓦希里并不为林珏认出自己感到惊讶,笑容和善,“选过我的课吗?”
林珏腼腆地笑了笑,摇头,“我之前不在耶鲁,没那个荣幸。”
“嗯?”听到林珏这么说,瓦希里挑了一下眉,继而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闫稑,末了才侧身向闫稑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同伴。
那是一名英国演员,经瓦希里介绍,闫稑才想起来,去年或是更早的时候,他看过这演员参演过的一部英剧。对方在私底下并没有在电视剧里那么温文正直,简单地聊了几句以后,他突然问瓦希里拿了打火机,要在开演前抽一根烟。
瓦希里看看他,对他的行为并不予评论,把打火机递了过去,看他走远以后,跟闫稑说,“服装是我朋友,我先去后台打声招呼,改天见。”
“改天见。”目送他走远以后,闫稑回头看到林珏还在为没有等到票而焦急,握了握他的手,说,“快开演了,算了,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改天再来看。”
林珏摇头,“问过了,我去日内瓦以前的票都卖光了。再等等好不好?还有十分钟。”
听到他都带上了拜托的语气,闫稑都差点忘记了最初想看这出剧的人究竟是谁,他淡淡笑了笑,“那就等吧。”
在距离开演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闫稑注意到一个女孩子正着急地站在台阶下面东张西望,他看到女孩手里拿着票,便拍了拍林珏的肩,让他稍微等一下,继而朝那个女孩子走去。
自己推断得没有错,女孩被放了鸽子。在经过一番交涉以后,闫稑从女孩手里买到了票,谢过了她。
“买到了?”林珏看他拿着票走回来,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闫稑倒是没他那么兴奋,拉着他往里走,“嗯,位置还不错。”
“你怎么拿到的?”林珏有些不敢相信,瞅着他问,“该不会又用什么美男计吧?”
闫稑笑了,摇头说,“没有,就说了几句话而已。”
“什么话?”他好奇地问。
“实话。”闫稑顿了顿,看林珏还是一脸疑惑,就解释道,“我跟她说,我和我男朋友四个月没见了,他大老远从美国飞过来看我,昨天晚上才到,后天因为工作又得去日内瓦了。这出剧他很想看,能不能把票让给我们。”
林珏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开口却笑话道,“你为了两张票,还说了这么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啊?”
闫稑不以为然,“我说的是事实啊。”
他对他皱了皱鼻子,“明明是你很想看。”
闫稑看了看他,一时也不想推翻他的说法,心想或许自己想看的,不过就只是林珏这个时候眼中的神采罢了,“快入场吧。”
比起复杂的剧情和华丽的舞台效果,闫稑看歌剧的时候更注重于人物的心理活动,对于这一点而言,《蝴蝶夫人》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就算这是一部悲剧。
这次公演唱女高音的,正是一名亚裔演员,但从意大利语的咬字和发音上却完全分辨不出来,站在台上,就已经是乔乔桑。大概是太专注于导演的创作手法和演员的表现力,反倒是忽略了剧情本身的东西,导致闫稑对女主人公细腻的心理活动没什么太多的感触。
一个结婚以后独守空闺,最后等来背弃,不得不以自杀了结的故事。
观看的过程中,闫稑还想开玩笑问林珏有没有听懂演员唱的是什么,可发现他看得十分入神,侧脸的神情完全安谧了下来,就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中场休息时,闫稑出去买冰淇淋,回来正巧见到林珏拿着一个本子坐在位置上张望,走过去时,他把本子递给了前面的观众。闫稑看着本子传递的方向,最后落到了坐在前排的瓦希里手里。
“真是巧,看出剧都能遇见。”林珏接过闫稑手里的冰淇淋,朝着瓦希里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他不是长谷川的导师吗?”
闫稑撕开包装纸,在位置上坐下,点了点头,“嗯。其实没什么巧的。他来参加ETH的系列讲座,你来找我的话,遇见他的几率很大。”
林珏很随意地问着,“你和他很熟?”
也许就是他的语气太过随意了,闫稑扭头看了看他,回答得格外简单,“还好。”
休息结束以前,瓦希里把已经签了名的本子传了回来。
因为那人就坐在闫稑身后,本子传到了闫稑手里。闫稑在递过去以前看了一眼,才知道原来是瓦希里而非那名演员的粉丝。
故事还在进行着,走向就如同序曲的纷乱所预兆的一样,一心一意坚信平克顿一定会回来的巧巧桑得到的是平克顿偕妻而来的消息,伤心欲绝。
她把儿子常玩的美国国旗放到他的手中,蒙住孩子的双眼。
在倒下之前,乔乔桑用最后的力气奔向自己的孩子,可最后却没能把他触碰,倒在了血泊里。
散场以后两人打了计程车回到公寓里,一路上林珏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情形从前经常出现,尤其是看完某部沉重的电影或者听到某个哀伤的故事以后。
对此闫稑并没有打断,两个人坐在车里,都只有半边身子被窗外的灯光照亮,而余下的,包括面目,都隐藏在朦胧的晦暗中。
尽管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跟歌剧本身无关的事,可依照习惯,闫稑并没有去追问。感觉是不理性的东西,盲目说出口,非常容易伤害到他人,而它又有着太多不可以解释和开脱的部分。
他在浴室里擦干了头发,打开门看到林珏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书桌旁上网,笔电里传出刚才在剧院里听到的歌声,旋律里洋溢着无比的幸福感,而这却是一个凶兆,预示着悲剧的未来。
书桌上放着一个礼物盒,黑丝绒包装,银白色的丝带。
“给我的?”闫稑拿起来问。
林珏托着腮的手沉了一下,抬头望着他,笑着点头,“看看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