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知道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夏明晗气得直跺脚,曾晓文还在外面悠哉悠哉地说:“你不想我订婚?我记得那天是你让我结婚生孩子啊,你忘记了?”
夏明晗一脚踹在门上:“去他妈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曾晓文也给门板来了一脚,“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读心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夏明晗蒙了,他安静了下来,泄愤似的把烟盒和打火机全都扔进了马桶里,他坐到了地上。他想要什么……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陌生完美的,还是熟悉亲切的。
爱情这种追求太高了,不适合我,我不配。
薛寒不配有爱情,他不配爱一个人。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事?他能爱多久,对方又能爱多久。六年够长吗?六年,足够吗?
曾晓文也不出声了,他从门前走开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响起了,又消失了。
夏明晗打开了门。
曾晓文没走,他就靠在厕所门口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夏明晗:“舍得出来了?”
他在笑,算计,甚至有点尖酸刻薄的样子。
夏明晗笑笑:“老板。”他对曾晓文晃了晃封面都皱了起来的剧本,“我上厕所都有认真背剧本。”
曾晓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依旧站在原地,说:“美莎的戒指不是我送的,我妈托我表姐送来的,晚上一起吃饭的是我表姐,王庆祥是她朋友,来捧场的。”
夏明晗听了,道:“哇!重大新闻!我马上爆给八卦杂志收爆料费!”
“你不用拍戏?有时间来看话剧?”
“别人送的票,正好方原有空,就一起来了。”
曾晓文盘问犯人似的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夏明晗都一一交代:“饭钱AA,我出了两百,今天和宋海拍了亲热戏,被那家伙啃得嘴唇都出血了,明天凌晨见工。”
夏明晗走到他边上推开厕所大门,曾晓文道:“你不是上了厕所么,怎么都不洗手?”
夏明晗说:“老板,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曾晓文揉乱了他的头发,把夏明晗带去了停车场。夏明晗上车,系上安全带,就在那里摇头晃脑唱:“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不开不开就不开……”
“你就不能唱点别的?”曾晓文不悦地说。
夏明晗长叹一声:“怎么和三岁小孩似的。”随即又对曾晓文郑重其事道,“老板,你什么时候要结婚了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你看我总有人养着,管吃管喝,突然一下没了着落,落差太大,不容易接受,就像刚才,我爆粗口那是被你逼急了。”
曾晓文没立即接话,开过两个红绿灯才说:“你藏了那么多话在心里,早晚憋死。”
夏明晗愣住,扭头看着窗外,曾晓文又说:“不会有另外一个曾晓文听你胡言乱语,看你窝囊地哭还同情心泛滥给你递手帕。”
夏明晗像是吃了记闷棍,不说话了,就憋着、捂着。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曾晓文停车下去买东西,夏明晗扒在窗边看他,曾晓文不知买什么去了,十多分钟都还不出来,夏明晗下了车,站在街边眺望。街上没什么车,路灯坏了两三盏,路上也没什么人。
夏明晗有些后悔没让曾晓文给他带包烟了,他咳嗽了两声,坐在路边四下张望,人行道上有个年轻人手里握着酒瓶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好臭,路人匆匆经过他,看也不看他,顶多扔下一句好臭,接着捂紧了鼻子快步走开。
夏明晗望着这个年轻人。他怎么了?为什么半夜流落街头,他没有家吗?
他像他一样吗?
睡大街,睡公园,睡树林,他倒有一个家,有一个母亲,但是家里并不比那些地方舒服多少。院子里的人都说他胆子大,性子野,闯起祸来花样百出。他偷过胸罩零食拐过猫,抢过别人地盘还有女朋友,和人斗殴,脑袋被缝了十八针还被关进拘留所。
从拘留所里放出来,他半夜里在街上乱吼,吵得相邻没法睡觉,他还底气十足地和人对骂。租了他们家隔壁的阿觉找上他,说他嗓门好大,问他会不会唱歌。
他说,会。
阿觉让他唱,他就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
阿觉乐坏了,隔天带他去见老猫,介绍说,我给我们乐队找到了新主唱!他会唱国歌!唱得太烂了!
老猫问他叫什么。
他说,我叫阿怪,奇怪的怪。
老猫和Tim说他不是阿怪,他是麻烦制造机,说要为了纪念他孜孜不倦给他们制造麻烦,要给乐队取名为“麻烦制造机”,简称“麻机”。阿觉却说:“叫怪物吧,每个人心里都有只怪物。”
“你是阿怪,怪物的怪。”
你是怪物的阿怪。
他们第一次做爱就在夏明晗家的地板上,他妈在外面踩缝纫机,他在房间里疼得说不出话,但是他忍住了,之后他就快乐了,他就高潮了。
他怕过他妈那样的日子,因为被他爸遗忘,她房间里的灯已经被人关上了,她在没人看得到的某个角落积满灰尘,最终成为灰尘的一部分。
他不想被人忘记,他怕黑。
他们事后抽同一支烟,阿觉吻他汗湿的额头,对他说:“你心里住着的怪物,不是麻烦精,而是胆小鬼。”
只有阿觉知道。
阿觉死了,他把他这个胆小鬼救起来,自己却沉入湖底,与他心里那怪物联手将他击沉。
曾晓文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碗热气腾腾的咖喱鱼蛋。他看到夏明晗坐在地上,推了下他的脑袋。
“你干吗?”
夏明晗抹了把脸抬起头,曾晓文俯身,拿手里的纸巾擦了擦他的脸。
“就你这点出息。”曾晓文说,微愠。
夏明晗的眼角还亮晶晶的,嘴边却浮现出微笑:“老板,你买鱼蛋给我吃啊。”
“你拿好。”曾晓文回到了车上。
夏明晗也上车,曾晓文说:“我明天飞美国,你别到处惹事,拍好戏就回酒店休息,出去玩也别玩过了,还有……”
“千万不能碰药嘛,我都知道啦,我不会的。”夏明晗拿竹签插了个鱼蛋吃得津津有味。
曾晓文扔给他一盒安全套:“记得戴套。”
夏明晗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你去多久啊?”
曾晓文说:“还没定,你别太想我。”
夏明晗应声:“是是是,绝对不太想老板煮的菜。”
曾晓文笑了笑,放下车窗,就看着夏明晗吃东西。夏明晗抹了抹嘴:“我吃不掉。”
“下去扔了吧。”
“别浪费啊,我替老板心疼钱啊。”
曾晓文啧了声,接过夏明晗手里的塑料碗,吃完剩下的两颗鱼蛋,一看夏明晗,他已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曾晓文拿他没办法,下车扔了碗,顺便给Summer打去电话,让她过会儿去趟平湖湾,他有事要和她交代。
Summer半夜接到曾晓文的电话,惊出身冷汗,再也睡不着,左思右想之下干脆起床,穿上衣服就赶去了平湖湾。曾晓文那时还没到家,她在保安室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他开车进来,夏明晗还在车上。曾晓文把他留在车上,和Summer进了家里,他上楼拿了个纸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