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忱隐约觉得他说得有些主次不清,反问,“在北京上学,毕业以后在北京工作。找的是北京的女朋友,最后也在北京落户,成家立业?”
齐骧点点头。
怎么想都是十分自然的事。芮忱缓慢地点头,“顺利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对啊。不过我哥去世以后,我爸竟然没联系过那个姐姐。”齐骧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神经,竟然还登录我哥的电脑——他的密码都是系统记录的——去看各种社交网站上的消息。那个姐姐沉寂过一段时间,不过我高一转学来以前,就交新的男朋友了。我还想过假装我哥诈尸吓唬吓唬她呢!”
芮忱忍不住笑了。
齐骧也觉得好笑,颇有感慨地说,“所以其实我爸妈也知道,我哥和他女朋友未必会怎么样吧。”他顿了顿,抿嘴笑道,“没有长久的事。”
芮忱心里咯噔了一声。
“嗯?”齐骧信手翻着习题册,余光瞥见芮忱怔怔望着自己,微笑看他。
他眉宇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终于也像齐骧平时那样,淡淡一笑,摇头道,“没什么。”
第62章
下午的课还没结束,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突然停了电,从教学楼走下来的路需要应急灯照明,同学们碎语着停电的原因,一边等待学校发电。
芮忱摸着墙壁下楼,冬天的墙面冷冰冰的不说,还透着潮气。他心里惦念着中午上网查到的全国排名前十的医学院历年录取分数,还有齐骧前几天跟自己说的话,走得特别慢。
周围的同学议论着停了电,食堂还有没有吃的,又提到即将到来的元旦调考。高三以来,考试一次接一次,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于是学生们也不再需要喘息。
天暗下来,云很深,很容易就能够看见尽头。
“去外头吃面吧?”齐骧的心情看起来却是很好。
芮忱因为天气心情低落,茫茫然问,“想吃面?”
齐骧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郑重提醒道,“你今天十五岁了,芮忱同学。”
“诶?”芮忱掏出手机一看,“今天啊?”
“不要以为不记得生日就可以不长大,人都是会老的。”齐骧嘲笑他,说,“走吧,我请你吃面。”
芮忱手冻得很,拢到嘴边呵气,听到他这么说,答道,“我倒是希望今天过的是二十三岁生日。”
“为什么?”齐骧奇怪,看他在搓手,从外套里掏出手套递给他。
芮忱低头戴手套,跟他掰着手指算,“喏,十五岁上大学,读个八年医学院,毕业的时候就二十三岁啊。正好可以赚钱养家。”说完他想了想,把剩下那只手套还给齐骧。
齐骧挑眼看他,嗤笑了一声,“养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芮忱眨了眨眼,才要说什么,齐骧就用手套往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像是被打过了头,他皱起眉头,而齐骧往手上套手套,已经低着头笑着,兀自走了。
看来是大范围地停电,出了学校北门,也是漆黑一片。
路旁有的商店拖出了柴油发电机,机器嗡嗡作响,让光变得突兀。没有发电机的商店要么摸着黑,要么留了蜡烛。许多同学因为食堂停电,都外出觅食,发了电的餐饮店都人满为患。他们来晚了,一家家面店走过,只看到如云的人群。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什么人的,里边乌漆麻黑,只点了两支光线微弱的蜡烛。
他们没有办法,只好走进去,就连墙上的菜单都看不清楚。
里头颠颠走出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男生,问他们要吃点什么。
就连这样的小店,再不抢位置,也要坐不下来。芮忱在靠着门口的一个位置坐下来,上面有一只吃完的碗没有清理,他把碗挪到一旁等,见到进来的一个男生要在对面坐下,忙道,“那里有人坐了。”
他看看芮忱,才弯下的腰直起来,往旁边只剩下一个空位的桌子拼进去。
过了一会儿,齐骧坐回来,提醒服务员把桌子清理干净,问芮忱,“就两碗鸡蛋面?”
“嗯,都行。”芮忱肚子饿了,吃什么倒是没有所谓。
就是两碗也等了很久,等得人不耐烦,被其他的客人催促了好几次。
因为停电,还有很多种类不提供了。
芮忱早早就准备好了筷子,百无聊赖地等着,时而望向外头黑暗中却热闹的街道。空气很冷,芮忱鼻尖有些发凉。
“快下雪了吧。”云的密度这么大,芮忱不得不这么推算。
齐骧惊喜道,“下雪?”
“你见过雪吗?”芮忱看他满怀期待,心里大概也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他摇摇头,“长沙很少下雪,湘潭就更不会了。”
“这样……”芮忱不禁又望了一眼门外,尔倾,他回头看了看面带疑惑的齐骧,笑道,“那我还是祈祷下雪吧。”
除了厨房,店面里只有一根蜡烛,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借着街外的光和微弱的烛光吃面。
两碗鸡蛋面终于端了上来,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摆放着小白菜和荷包蛋,葱花轻飘飘地落在浓汤上,光是闻着,就让已经饥肠辘辘的两个人食欲大增。
芮忱等齐骧把剁辣椒一勺一勺往面里面加,不禁啧了一声。
“有什么不满?”齐骧淡淡问道。
他一听笑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是那些整天往脸上堆护肤品却还是抑制不住长痘的女生要不满吧。”
“切。”齐骧冷哼了一声,把剁辣椒递给他。
芮忱只加辣椒油,又挑了两勺剁辣椒,小碗还没放下,便看到齐骧拿着筷子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说,“健康长寿。”
见状他愣了愣,抿嘴笑起来,也低下头装模作样地说,“健康长寿。”
一直到吃完了面,店家也没有给他们提供蜡烛。芮忱等在面馆门口,等齐骧结了账,两个人踩着松一块实一块的地砖回学校,走到卖冰糖葫芦的商店门口,整条街忽然通明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热情的欢呼声,仿佛才第一次见到光明一般。
芮忱和齐骧相视一笑,指了指橱柜里的糖葫芦,问,“吃吗?”
“这个山楂里还有葡萄干?”齐骧凑近去看,抬头问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多少钱?”
“这种五块,有葡萄干的七块。”芮忱常买,代为回答以后跟老爷爷比了两根手指,“这个要两串。”
齐骧忙道,“一串就好了。”
芮忱又好奇又可惜,“你不吃啊?”
“之前千千分给我吃过,太甜了,一整串吃不完。”齐骧从老爷爷手里拿到冰糖葫芦,给钱的时候道了声谢,说,“分着吃?”
芮忱接过糖葫芦,看着薄膜纸上黏着的糖,想了想还是递给他,“你先吃。”
齐骧只吃了两个山楂,剩下的五个都给了芮忱。
他们沿着学校操场散了一会儿步才折回宿舍,竟然有学生冒着严寒在操场上联谊,唱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