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钱,是个穷光蛋,付不起过高的保险费,所以开车时很胆小。”
艾伦·托马斯听到我的回答后没了声音,这下他满意了?
“弗朗尼不付你工钱吗?你时薪多少?”
“我们靠分红。”
“你们是股份制的?弗朗尼先生是你们的CEO?”
我非常好奇在艾伦·托马斯的眼里我们这样的黑手党是不是应该挂牌上市,成为交易所大屏幕上的一条曲线,时红时绿。
至于弗朗尼先生,他有没有上市的意向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是,他开了间挂名的运输公司,运人,运军火,运毒品,生意不济时还运过猪肉和西红柿。
“这儿可真冷清。”艾伦·托马斯感叹道:“和西城相比,像是二战后的东德和西德。”
他要是这会儿再回到西城,看到的景象也不会比这儿要热闹多少。
城市里的人们都惧光,白天剥夺了他们生活的勇气。只有到了晚上,美妙的晚上,它给了他们黑色的面纱,作恶的勇气。人们站在人造的明媚光彩下,享受带着腥味的风,笑着抽烟,哭着喝酒,踩着下水道里钻出的老鼠的尾巴,狗一样跪在地上喝着水洼里的水,在潮湿的小巷里干人或者被干,在街心公园里杀人或者被杀。
“地上好像倒着一个人。”艾伦·托马斯拍了两下我的座位,热乎乎的脸颊贴到我脖子边上让我停车。
“下去看看。”他说。
“我们在赶时间。”我向他申明道。
“下去看看,他看上去不太妙。”艾伦·托马斯坚持着,还伸手来扭我的方向盘,我只好踩下刹车,把车停到路边。
“迪兰,你下去看看。”他坐在后座指挥我,我没理他,这样伟大的善举就交给大圣人艾伦·托马斯自个儿吧。
艾伦·托马斯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了车门跳下车,他拖着伤腿挪到路边一名侧卧在地上的男人身边,男人身旁有一长条混合着殷红血迹的刹车痕。艾伦·托马斯费力地蹲下,一边打着急救电话一边将男人翻转,好让他平躺在
11、第十一章 ...
地上。
我趴在窗边看,身穿呢绒大衣平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尤其是他的鹰钩鼻,好像在哪里见过,还见过不止一次……
“啊!!你们在干什么?!”
还没等我回想起来在哪儿遇见过这个鹰钩鼻男人,从路边的便利店里走出来个手握咖啡杯的短裙女人。她化很浓的妆,看上去年轻漂亮,此时一张涂成血红的嘴惊恐的张开着。
“你在干什么?!”她指着艾伦·托马斯发出尖利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喊。
我承认我这会儿有些看好戏的心态,直到艾伦·托马斯比划着解释我们是开车路过,看到有人躺在地上就想下来看看时,我终于想起来这个鹰钩鼻男人是谁了。
见鬼,该死的,真他妈该死,他是东城的老大:坦克里德。
我想开车离开,红唇女人踩着她的细高跟风一样迅速地跑到我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把手枪,指着我的车窗玻璃叫我赶紧滚下来。
我想掐死艾伦·托马斯,这种冲动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没下车,而是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不愧是坦克里德的女人,她毫不犹豫地朝我连开三枪,子弹没能击中我,却击碎了挡风玻璃,射穿了轮胎,汽车变得不受控制,还没开出这条街就一头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被迫停了下来。我被砰一声爆出的安全气囊撞得有些头晕,好不容易推开车门下车就被一杆冲锋枪顶住了额头。
我老实地举高双手,耳朵里还环绕着刚才响起的枪声,它们像是恼人的蜜蜂,嗡嗡嗡嗡地徘徊在我耳边,扰得我没法听清手持冲锋枪的黑衣男人在说些什么。
我睁大眼睛,试图数清面前围了多少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壮实男人,他们手持长短不一的枪支,凶神恶煞地瞪着我。拿枪指着我的男人逼迫我跪下,我乖乖照做了,有人上来将我的手反绑上。
“谁指示你干的?”
这是我的耳朵终于回复到能听清人声时捕捉到的第一个句子。
“没人指示,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刚好路过。”我叹了口气,冲锋枪的枪管压着我的脖子,我想他们一定是误会我开车撞死了坦克里德。
我现在想立刻找个保险经济,真正的保险经济,我要和他签份保单,为我的人生安全投保。受益人一定要写艾伦·托马斯,赔偿金全部换成等额的定时炸弹,在我死后送到他手上。我要在坟墓里按下引爆开关,炸他个魂飞魄散!
“我的车头上没有你们老大的血迹。”我为自己作出的辩解遭到了一个女人的反驳。
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大声说:“我看到
11、第十一章 ...
了你们的汽车!只有你们停在那儿。”
我现在无法看到她浓妆艳抹的脸孔,只能看见她细瘦的脚踝。真是一对漂亮的脚踝,瘦得恰到好处,像一朵盛开在名为高跟鞋的悬崖边上的花,这是一种摇摇欲坠的美,这是一朵带着随时都会被折断的危险盛开的花朵。
纵使她的脚踝如此之美,可她蠢得我不想和她说话。但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我不得不作出回应,“这位美丽的女士,你觉得哪个开车撞人的家伙会把车一直停在尸体身边等着被人发现他是凶手?”
“他说得没错,我们只是路过。”
我听到了艾伦·托马斯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远,像是从人群外传来。没多久,我就看到了他的黑色皮鞋。他也被人命令跪下,这下我看到了他的脸,他脸上带着细微的笑意,他标志性的恶心笑容。他对我说:“迪兰,我们可真不走运。”
我已经对“运气”这个词感到绝望,我从来不是走运的人,却也从没想过我可以倒霉到这种地步。
值得高兴的是,艾伦·托马斯的加入让我不用回答一些愚蠢问题。他提出检查路口的监控,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谢天谢地他总算出了个好主意。
但是这个建议却没被东城的人采纳,因为他们这儿的路口监控摄像头早在安装上的那一年就被里德派人全部拆下,拿去卖钱了。
我无话可说,我为里德感到悲哀,是他亲手切断了追查真凶的线索。
他们也没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我不再为里德悲哀了,此时我只为自己感到悲哀。我后悔,后悔没在维特家里一枪结果艾伦·托马斯,让他苟活至今,祸害无辜。
我和艾伦·托马斯因为被怀疑杀害坦克里德而被扔进了储存冷冻猪肉的小货车里,天知道他们从哪里搞来这辆堆满死猪的货车。车里很冷,艾伦·托马斯躺在一张猪皮上抱着胳膊瑟瑟发抖。我贴在一只猪头上试图从它肥大的猪耳里获取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