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打架了?”
礼朗看窗外,咬着手指不说话。
“动什么脑筋呢?”
礼朗还是不答,车子开到半路,礼朗的手机响了,车上众人一个警醒,特警行动组的组长赶紧连线队长。
“接。”组长示意,按住右耳的耳机。
礼朗接通电话,组长对队员们打手势,是胡凤蓝打来的。
“现在下车,拦一辆白色丰田,就在你们车后方,牌照尾数是224,带朱万全去火车站,不能有警察,我知道你们的把戏,接下来再听我指示。”
电话迅速挂断,依旧无法定位胡凤蓝的位置。
“下车!”
礼朗和朱万全被推搡着下了车,果不其然,一辆白色丰田车就开在他们后面。众人正犹豫着,对街忽然传来爆炸的巨响,与此同时胡凤蓝又打进电话,威胁说:“只有你和朱万全!现在立即上车!再不上车我就大开杀戒了!”
“她人一定就在附近!!”特警组组长吼道,揪出那白车车主,扣住人就把礼朗和朱万全往车里塞。车主被吓得不轻,噗通跪在地上,大喊饶命。
街对面的爆炸已经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一时间浓烟弥散。朱万全坐在副驾驶座上,礼朗二话不说发动汽车,把车开了出去。
胡凤蓝的电话又来了:“我现在要和朱万全说话。”
礼朗把手机递过去,朱万全开始便说:“电话被窃听了,什么都不要说!”
礼朗眉心皱起:“我要和我妈说话!”
朱万全挂了电话,命令道:“要是还想见到你妈就甩掉条子!”
礼朗坚持:“我要先和我妈说话!我要知道她还活着!你打回去!回拨!”
朱万全哼笑,回拨接通了胡凤蓝的电话,头一句就是:“砍掉他妈的右脚。”
礼朗一个刹车,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上,怒道:“让我和我妈说话!!”
“开车。”朱万全拿着手机,冷着声音,说。
礼朗不肯,咬紧了牙关,他握紧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用力,关节都发白了。他越是愤怒,朱万全越是漠然。
“妈的!!”礼朗一撇头,看到后面跟着的两辆汽车,打了两圈方向盘,配合油门刹车,来了个一百度大调头,冲上绿化带飞车出去。
“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礼朗使劲拍打方向盘,他的眼圈通红,双脚已经失控,只知道狠踩油门,往火车站奔去。
朱万全此时又打开了手机,开了扩音器,把手机扔到礼朗腿上。
“喂!喂!妈??!妈你在吗?妈!”
一段静默。礼朗抓了把头发,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电话里传出人声。
“你妈还有救。”
礼朗的牙齿打起了颤,他挂了电话,低头调处菜单,看着已拨电话,657469,657469,他默默念叨,念到第四便,他把手机扔出车窗。
“你……”朱万全才要发飙,礼朗抢先道:“别吵。”
他从裤腰里摸出个手机,塞给朱万全:“播这个号码,我报给你。”
他把胡凤蓝的号码背了下来,还道:“你告诉她,我带你去见她,保证没有条子,让她保证我妈还有……”礼朗梗住,旋即说,“还有柳露的安全。”
他的声音稳定,神色镇静,把车开得飞快,连闯两个红灯。朱万全愣了瞬,不过一下就跟上了礼朗的节奏。电话接通后,他对胡凤蓝道:“别碰那两个人质,改去码头,等着我!”
“不,不去码头。”礼朗拐进一条小路,把车停好,看着挡风玻璃,说:“你是老船帮,警察在码头肯定有埋伏,去余家浜。”
“余家浜?”朱万全疑道。
“余家浜3号,她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她拍第二段视频的地方。”朱万全将信将疑,轻声支会胡凤蓝,礼朗抢过手机挂了电话,说:“就算没有被窃听,通话时间也不要太长,现在下车。”
朱万全捏紧了手上的锁链,没有行动。他眼里迸出两道凶光。
礼朗直视着他,比先前还要镇定:“你杀了我,你就少了一个帮手,你想清楚,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安全,你心急,我比你更急,我妈随时可能因为伤口感染或者失血过多死了。”
又是一次无声的对峙,汽车里有限的空气被两人的呼吸不断撕扯,朱万全将锁链在手上绕了两圈,问道:“你想救你妈可以理解,另外一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他脖子上的疤痕因为他喉结的活动而愈显狰狞,像一条巨蟒的信子,打着卷吞吐。
礼朗说:“我有四年没见过他了。”
“那次之前,我有六年没见过他了。”
“他躺在医院里,眼睛闭着,好像死了一样。”
他走下车,脱下自己的外套,没多久,朱万全跟着下来,礼朗把外套丢给他。他们砸了停在路上的一辆小夏利,开了就跑。
“上高架的时候低头,上半身盖严实点。”礼朗还不忘叮嘱。
朱万全笑说:“你小子天赋不错,我死了这么多兄弟,这次事成,我看你也要变成通缉犯,不如跟着我干得了,出公海。”
礼朗专注看路,说道:“我三岁跟着我妈去英国和我爸团聚,十六岁立志当无国界医生,十七岁我们全家搬迁回国,我要我妈和我爸离婚,她不肯。我杀了我爸。”
朱万全靠在椅背上,没有和礼朗再多说一句话。
汽车进入余家浜地界后,柏油路消失无踪,剩下一条泥泞的土路。
“几点了?”朱万全问,礼朗才要回答,往后视镜里一看,突然加快了车速。朱万全意识到了什么,回头一看,一辆黑车正紧跟着他们。
“操,甩不掉的条子!”朱万全往右侧一指:“往那里开!”
“摔下去这车的底盘就报废了!”礼朗不依,只是加速,轮胎碾过路上的石块,汽车仿佛成了一艘小船,两人在船上弹来荡去。而那辆黑车已经紧贴在他们屁股后面了!
“听我的!”朱万全扑身过来抢了方向盘就往右边打了半圈,礼朗想要再争回来,孰料,汽车已经不受他们控制,由着惯性俯冲向右边的泥地。慌乱间礼朗抓住车顶上的把手,朱万全大吼:“油门!”
礼朗反应不急,朱万全又是一把方向,夏利的前轮没能抓住地,一个打滑向一棵大树飞去,礼朗连踩两脚刹车以求救命,可就在这时,一股来自后方的冲击力火上浇油,砰地一声,礼朗失去了意识。
但他还能看到光和雾。
白茫茫的光包裹着灰蓝色的雾。
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面,他身上是许多的蓝。浅的,深的,宝石一般的,天空一样的,湖水似的,灰的。因而他和雾有些相融,也因此,他的脸是什么样的,看不清了。
他应该像一个小丑,怪怪的,还可以像一个很美的人,叫人移不开视线,难以忘怀。
他最像的还是一首歌。
礼朗听到那首歌了。他也看到了,柳露站在路边,在喝一盒牛奶,样子很乖。他骑自行车经过他身边,风被带起来了,柳露抬起眼睛,礼朗扭过头看他,耳机里的女歌手在唱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