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露道:“她穿的是病人穿的衣服,而且她明显精神不正常,应该是从精神病院走丢的。我无所谓,她也说了她还有个儿子,她有亲人,你放了她吧。”
胡凤蓝停在柳露面前,拿着相机的手垂下了,抬起另外一只手,給了柳露一巴掌。
柳露浑身一颤,他急喘了两口气,再抬眼看胡凤蓝时,好言相劝:“你放了她吧……她对你没用的,你看,她是疯的,你拿枪对着她,她也不懂。”
胡凤蓝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不需要你給我出主意。”她还道,“谁说她对我没用,刚才录视频的时候你是聋了吗?”
“你太乱来了。”柳露说,“竟然想出要让这个女人的儿子代替警察的人带朱万全来见你,来交换人质。”
胡凤蓝举起手,柳露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胡凤蓝的手挥下去,他眼也不眨。胡凤蓝最终没有打他耳光,只是将手掌贴在他脸上轻拍了拍,拖着长长的怪调子说:“我觉得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主意,既然她大声嚷嚷要她的儿子来救她,我满足她的愿望啊。”她戏谑地问柳露:“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女的?她从帷幕后面被我揪出来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紧张?你要是不认识她,她干吗这么恨你?来啊,说说吧,我现在有的是时间。”
柳露说:“你应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两个小时之后你就会见到你的男人了。”
胡凤蓝伸了个懒腰,把相机放好了,说:“你这里还挺不错的,我喜欢,比地下室舒服多了,可我在地下室睡够了,我现在精神好极了。”
她展露笑容,神采奕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幽灵来打扰她的绑架大计,她现在能看到一个笨拙的小丑站在柳露身后,他脚边盛开着一株花茎低垂的水仙,她还见识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动物,它就挡在柳露身前,这动物有狼的外形,却身披狐狸的皮毛,它的鼻翼正在翕动,哼哧哼哧往外出气。
胡凤蓝抿起嘴唇笑,她说:“我觉得你一定认识这个女人,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的。”
“你是在暗示我你开了天眼吗?”柳露岔开了话题,胡凤蓝不依不饶,继续围绕着那个已经气喘吁吁,却还冲柳露撒疯的女人,说:“你要不说,可以啊,我问她啊。”
“是你抓到她的时候嫌她吵,把她的嘴巴堵上的。”柳露说。
胡凤蓝把枪拿在手里玩弄,漫不经心地耸肩:“此一时彼一时,你妈和你女朋友没有告诉过你吗?女人对八卦,永远甘之如饴。”
柳露咬紧嘴唇,不言语,胡凤蓝瞅着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那个女人,女人看到她靠近,黯淡的双眼都被点亮了,她不再乱踢空气了,梗着脖子左右摇晃,不停对胡凤蓝眨眼睛。
胡凤蓝撕开了一点她嘴上的黑胶布,女人脱口而出:“臭不要脸的小贱货!”胡凤蓝一愣,才要发作,没想到女人对准柳露吐了口唾沫。
女人狂笑两声,又道:“被老娘抓到了吧!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女人想要挣脱束缚,这才意识到胡凤蓝的存在似的,尖着嗓门对她发狠:“你放开我!让我去杀了这个臭不要脸的!你不放开我,我叫我儿子过来!我叫小朗过来!”
“你儿子是警察?”胡凤蓝问道,斜眼瞄柳露。柳露还是一声不吭,谁也不看,盯着自己的脚。
女人突然很是得意,趾高气昂地说:“我儿子可了不起了,能说四国语言!斯坦福毕业!华尔街工作!随便便买张彩票都能中五百万!他长得还帅!又高!高中的时候就有星探想要签他当明星,他啊,遗传了我和他爸的所有优点,他啊……”
女人还夸着自己儿子呢,胡凤蓝啪地贴上了胶布,不让她说话了,急得女人直瞪眼。胡凤蓝问柳露:“她是在说自己儿子呢还是在说言情小说男主角?这老娘们儿看的书路子还挺野。”
柳露不回话,胡凤蓝更有劲道了,拍了下女人,说:“谈个条件吧,我让你说话,你給我说点正经的,你要是说得我满意了,我就放开你,你要怎么打这个小丑,咬他,踹他,掐他,随便你,你说怎么样?”
柳露抬头直呼:“她是疯的,你也疯了??我身上有炸药!要是被她弄引爆了!我们大家……我们就是同归于尽了!”
胡凤蓝比了比手枪,柳露嘴角一垮,颓然地摇了摇头。胡凤蓝问回那女人,她问道:“这个小丑。”
她指着柳露。
“他怎么得罪你了?弄得你拿着把水果刀躲在他的剧场帷幕后头,想要捅死他?”
“我很少听到女的骂男的贱货。”她还说。
柳露的脚在地上蹍来蹍去,胡凤蓝过去踢他一脚,他安静了,垂着眼睛,闷声不响。胡凤蓝撕开女人嘴上胶布的一小角,女人立即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长串。
“你见过男的勾引男的的吗?这个小贱货十六岁啊,十六岁毛还没长齐呢吧就冲四十好几的男人飞媚眼,勾勾搭搭,不知廉耻!书还要不要读了?还要不要考大学了啊?整天只想着不劳而获,我就知道一个哑巴,一个孬种不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我呸!”女人又是一口唾沫,直飞到柳露的裤子上。
胡凤蓝眨眨眼睛,提醒女人:“讲重点,你说他勾引男的,那男的是你什么人?”
柳露这时说话了,他道:“我来说吧,你让她说,她也说不清楚。”
胡凤蓝看看他,又看看那开始碎嘴咒骂,不讲正经话的疯女人。她换了条胶布,重新封上女人的嘴巴,对柳露打了个“请”的手势。她还特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抱起胳膊,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柳露说:“我读高中的时候认识了她的丈夫,他大我很多。我和他发生了一些关系。”
胡凤蓝追问:“说通俗点,你们上床了?”
柳露点头,默认了。胡凤蓝没说话,她在专心研究柳露的表情,他看上去并不痛苦,也不坦然,他似乎只是在叙述給一个陌生人听一段发生在他身上的平淡无奇的遭遇。他不会被这段遭遇惊动,但它确实地,真实地发生过。
胎动又开始了,胡凤蓝抚着肚子,她开始作呼吸操,据说这对胎儿和以后的生产都很有帮助。
柳露接着讲他的故事:“我的母亲是个哑巴,后来因为煤气中毒死了。”
“自杀吗?”
“她不是自杀。”柳露说,情绪陡然激烈,但很快平复,唯有眼中涌上的泪光经久不散。
“我父亲因为我的事,从他们家,”柳露没有看女人,继续说,“二十三层,摔下来,也死了。”
“自杀?”
柳露无言,躲闪开。胡凤蓝的肩膀抖动了好几下,猛地大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了。她用枪指着柳露:“一个和老男人上床的同性恋!哈哈!”
她又指女人:“一个老公和个高中生搞在一起的女人!哈!”
她最后指自己:“和一个杀了人,当了绑架犯,想要救自己男人的孕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