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干活。”芮忱一下车,齐骧就把衣服递了过来。
芮忱笑着接过白袍,一边穿一边说,“催命啊,跟万恶的资本家似的。”
齐骧才要把口袋里另一副听诊器递给他,见到从车里下来的另一个人,顿时呆住了。
“啊,忘了跟你说。我路上遇到叔叔了。”芮忱从他口袋里掏出听诊器,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第 12 章
早上电视台和当地报纸都来采访,诊所里看热闹的人居多,真正看病的人少。等到记者们都离开以后,人又渐渐多起来。齐骧听说人手不够,有些病人排了很长时间都没看上病,失望而归,本想通知芮忱过来。没想到他人来就来了,还是和自己的父亲一起。
眼看他兀自往诊所里走,齐骧看着父亲,想不出要说什么。
而父亲明显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路上遇到的?”齐骧很不相信这个说法,怀疑道。
齐闻泓一听,开口就很冷淡,“啊,是路上遇到的。”
他沉了沉气,道,“没什么事,我先去工作了。”
“喂。”眼看儿子转身要走,齐闻泓叫住了他。
齐骧回过头,“什么事?”
他哽住,盯着他,没过一会儿就气得气息起伏。“你这回回来,去看过你妈和你哥了吗?”他不客气地问。
但凡回来义诊,齐骧都会去给过世的母亲和兄长上坟,可他从来没有和父亲说过。也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齐骧说,“还没,打算这边完了再去。干什么?”
“没什么。”齐闻泓看向另一边,“昨天我过去,看到坟上没东西,问问。”
闻言齐骧愣住,在父亲看向自己时,匆忙移开了目光,“打算后天去的。”
齐闻泓点头,想了想,问,“他呢?他去不去?”
因为父亲放轻的语气,齐骧震惊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来说,“应该会去。”毕竟以往每次齐骧回来给他们扫墓,芮忱都会一起,这次没理由例外。
“你打算跟你妈说吗?”齐闻泓看到儿子皱眉,说,“他的事。”
齐骧下意识抗拒,“他什么事?”
他沉下脸,过了两秒,问,“你还打算跟他处,不怕被他传染?”
“被他传染什么?他没病。”齐骧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脑海里一片空白,觉得满肚子都是话,可一句话也不乐意说,“别说他现在还没确诊,就算他今天病发了,那又怎么样?”
齐闻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样?那是什么病,你不知道?没得治,还会害死你的!”
“你可不就希望我早点死吗?”齐骧哂笑了一声,冷冰冰地说。
做父亲的顿时满脸通红,几乎是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瞪着他,扬手就一个巴掌往齐骧脸上打下去。
齐骧早有预料,偏偏没有闪躲。一个耳光闪下来,耳旁都是嗡嗡的声响。他原地稍微晃了晃,还是站稳了脚跟。
旁边路过的人看到了,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齐闻泓呆呆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躲也不躲的儿子,忽然非常惶恐地望着他。
“还打吗?”齐骧翻过手背,碰了碰又辣又烫的脸颊,问。
他发着抖,好不容易,痛心道,“你为什么总是……说什么你都不听呢?”
“难道你不是吗?我说的,你听过吗?”齐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你还打不打?打到你够为止。趁着还有机会,说不定下回我就死了。”
“你……”齐闻泓听罢气得又扬起手,举到半空中,停了下来。
齐骧紧紧咬着牙关,直视他。过了很久,他看到父亲的手颓然放下来,便淡漠说道,“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病人还等着我看诊。”
芮忱放下听诊器,对面前的病人微微一笑,拿起钢笔写处方。他正回答着病人的问题,余光见到齐骧面色愀然走进来,笔锋忽然一顿,抬头匆匆看了他一眼,潦草几笔把处方写完了。
“注意休息。”他把处方撕下来给病人,交代道。
齐骧双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倚着门边,凝望着他。
芮忱见到他这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唏嘘一叹,说,“何必呢?”
他回头望了一眼还在排队的病人。他们都在等待,带着好奇,殷殷看着芮忱。齐骧想了想,说,“我有你就够了,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芮忱心头一沉,低下头抿起了嘴唇。
“不好意思。进去看病吧。”齐骧对接下来那位病人抱歉地低下眉眼,转身离开了。
芮忱心里沉甸甸的,等到病人走进来坐下,也还是不大有精神。可他态度向来十分好,还是对面前的大叔微笑,“不好意思,耽误您了。请问是哪里不舒服?”
“医生,刚才那个医生,是你……那个?”大叔古怪地看着他,好奇问。
芮忱一愣,失笑道,“嗯,他是我男朋友。”他用指节擦了一下鼻尖,掩饰尴尬,重复问,“有哪里不舒服呢?”
看他这么容易就承认,大叔很惊讶地眨眼,愕然道,“那他家里不同意吧?刚才我看他在外面,被人扇巴掌了!跟他长挺像,应该是他爸。”
难怪刚才看齐骧的左脸有些肿了。芮忱知道今天自己和齐叔叔说的话,算是白费了,心里叹了一声。“没有办法的事情了。”芮忱难得开口和病人说起自己的事,但也到此为止了,“我给您看病吧。”
大叔撩起自己的衣服,又假装很紧张地问,“医生,你没有那个病吧?”
“什么病?”芮忱的听诊器已经拿起来,闻言又放下,微笑问。
他笑道,“艾滋呗!人家说,男人喜欢男人,就会得那个病。”
芮忱想了想,还是微笑着,耐心地说,“您话没听全。男人喜欢好几个男人,才容易得那个病。不过,他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他。所以不会得病的。”
“嚯……”大叔放心地撩起衣服,还乐呵呵地笑话他,“年轻人,真是腻歪!”一边让芮忱把听诊器往自己的肚皮上放,一边感慨道,“其实两个男人谈恋爱,好像跟一男一女也没啥区别嘛。我看好多小夫妻,都未必有你们那么好。”
芮忱帮他检查完身体,取下听诊器,接话道,“您见过很多小夫妻?”
“嘿嘿,我婚介所的!”大叔得意道,“介绍成功好几对啦!我刚才排队,远远看到你,听说你没结婚,还想帮你介绍呢。现在医生很难成家。”
他客气地说,“不劳您费心,我有家了。”
这天他们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虽说是义诊,可不少曾经来看过病的病患还是送来了许多过年的礼物,甚至有不少活禽,当晚就要宰杀。
本不应该收病人的东西,奈何人太多,来不及看,有些人把东西往诊所里一放,就不再认领了,搞得最后没办法处置。芮忱他们还要留下来帮忙杀鸡杀鸭,诊所背后的居住区一到夜里,满是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