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秦易海带着乔一明几乎走遍了整个昆仑。乔一明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昆仑的庞杂,昆仑三院六门,各司其职,乔一明站在题为「百事门」的匾下,光头凸腹的道通通裹着厚实的棉衣站在匾下,这模样,着实像个球。
「从前啊,我常迷路,后来还被禁足,只能在自己住的小院里活动,要不是这样,恐怕早就认识你了。」乔一明对着道通通说道。
「呵呵,也不一定,我一年里也没多少时间在山上,说不定还是遇不上,时机,最重要的是时机。」道通通笑道。
秦易海从百事门内出来,手里拿着被卷成卷状的纸,他对道通通说道:「你忙去吧。」
两人离开百事门,向下一处去的时候,秦易海展开那纸,给乔一明看,「这是昆仑的地形图。」
「恩。」乔一明瞥了眼,不是很在意。
「你收好,回去认真看,要记得每一处地方。」秦易海将纸重新卷起,递给乔一明。
「全部记得?」乔一明有些犹豫,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对你有好处。」秦易海把纸卷放在他手上,握了握他的手,让他捏好纸卷。
乔一明答应的模糊,暗自揣测秦易海所说的好处到底是什么好处。
两人各怀心事,行到奇门,望起牌匾,便知此门中人精通之事,门下站着两个高大男子,见了秦易海,恭敬的屈膝行礼,乔一明随着秦易海一同进门,走在宽敞的铺满雪的院子里,就能看到八面木门均敞开着的大厅里孤坐着的老人。
「知道你今天要来。」老人呵笑着,敲了敲他面前一张长桌,从老人身后的宽大屏风里走来一个小童,抱着一堆纸卷,他踮起脚,刚好能够到桌面,他将怀里的纸卷悉数倾倒在桌上,老人摸摸他的小脑袋,让他退下。
「一晚上就准备好了,真是厉害。」秦易海将桌上纸卷一一铺开,乔一明跟着看,纸上绘着各式迷宫机关,秦易海对他笑道,「既然被人认作魔教,就得有些魔教的作风。」
「你看看,要是满意,就动工了。」老人浑浊的双眼看向乔一明,「听说你差点在我设计的机关里丧命。」
他的眼神与他的和善外表差别甚大,乔一明迎上这锐利眼神,说道,「差一点而已。」
老人与他四目相对,忽地咧嘴笑了,此时,秦易海插话,「就这么去办。」
第六十八章
老人应承下来,朝乔一明意味深长的笑,这笑容一路跟着乔一明行出了奇门。走访了其余几个门户,乔一明有些犯晕,在他看来这些门户院落除了题头匾额不径相同,外形构造,甚至各院各门之间互相联通的道路都是一模一样的。
回到自己住的那屋时,乔一明对秦易海感叹道:「我爹肯定后悔当年把你带到了这里。」
「哦?」秦易海收起伞,将它依门放着,双手抱在怀里,斜靠在门框上饶有兴味地看向收拾起火盆的乔一明。
「可不是嘛,留给他自己如此大一个后患,论谁都要后悔的。」乔一明半蹲着,仔细翻弄着火盆里的炭。
「他不过是没想到。」秦易海的笑容骄傲。
「没想到什么?」乔一明对他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心怀感概。
「没想到,这些人都会听从于我。」秦易海放下手,缓步朝他走去。
「也是,这里可都是些怪人。」乔一明拍拍衣服,站起来,「都灭了,没有一块燃着。」
「等会儿,秀姑会过来弄,你就别管了。」秦易海的眼神在他身上晃荡,最后落在他的手上,那双手正因为寒冷而略微僵硬地蜷着。
「怎么?」乔一明抬起手,手心手背的看,手上弄伤了?
「没什么。」秦易海的大手罩在他的手外,将他的双手包裹起来,合在自己手心里。他的手因为习武而生出一层薄茧,感觉上厚实可靠还意外地暖和,乔一明微偏过头,落雪无声,已经没去了那些凹凸着的脚印,一切又都变得平整,没有瑕疵。他看秦易海一眼,就又垂首,秦易海眼里的温情和宠溺让他些许的害怕。他动了动手,想要抽离,秦易海顺势松手,随即抚上他的脸,指尖从额头一路滑至下颔,伴随着一声柔和的呼唤,「阿一。」
乔一明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匆匆走到床边,他坐下,对秦易海说,「我想静一静。」
秦易海识趣地走开,乔一明听见关门声,身边安静地只剩下自己的吐息声,他有些烦躁,抬眼看到桌上的昆仑地图,越发不安,有些不对劲,还有些古怪。他下床,快步走到门边,一手想去推门,却在一手碰上门框的时候迟疑了,他的手指搭在门上,指甲轻刮着木头。
他就这么站在门边,傻傻看着眼前紧掩这的木门,直到门被秀姑从外面打开。
「这是怎么了?」秀姑怀里抱着一篓子黑炭,瞧见乔一明失神模样,将篓子放到地上,急切地将他扶到桌边坐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关心道。
「没什么,没什么。」乔一明一手撑着额头,连连摇头。
秀姑知道他脾气,凡事压在心里不爱说出来,旁人看着只能是干着急,她转身收拾起火盆,眼不见,心不烦。
傍晚,秦易海来时,秀姑正在张罗饭菜,看见他来了,又给摆上一副碗筷,屋子里好几个火盆都烧得正旺,暖和的很,秦易海脱去披着的银狐披风,秀姑替他挂好披风,就退了出去。
「秦易海,你老实告诉我。」乔一明开门见山,他寻思了一个下午,还是决定问个明白,「你带我认识昆仑三院六门的管事的,又让我熟记这里地形,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秦易海答得干脆。
「不为什么??」乔一明气恼,皱眉瞪他。
「只想让你了解这里而已。」秦易海面不改色,不似说谎。
「真的?」乔一明半信半疑。
「我何时骗过你?」秦易海给他舀汤,汤碗推到他面前,笑得温柔。
乔一明楞了会儿,回答他,「我信你。」
等到两人用完晚饭,他又对秦易海说道,「你不要出事就好。」
秦易海对他的担忧一笑带过,还是极自信骄傲的神态。
昆仑的日子还算安逸,闲来无事时,乔一明就与连寒一起去看看山下机关的设置,有时还帮着白越熬制药草,秦易海也时常陪在身侧。那日,午后,天晴,乔一明搬出躺椅和白越一起在他院里晒太阳,连寒与秦易海下山忙活去了。白越斜靠着,似是睡了,乔一明注意着炉子上的汤药,眼看一个锅子里的水快煎干了,忙要去起身添水。
此时,秀姑从外进来,手里拿着封信,乔一明加完水,转身看见她。
「给我的?」他指着秀姑手里的信。
「恩。」秀姑点头,将信给了他就离开了。
乔一明并没有马上打开,信封上只一个「乔」字。
他把信抬高了,仰头凑着阳光看,他不由想起被他留在浅湖镇那个小酒楼里的白烟云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