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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雪(71)+番外

秦易海先一步出门,乔敬生看他脸色,知道还是没能谈拢,拍拍他肩膀,叮嘱道,「你要照顾好他,下次再见,我们也不会如此太平了。」

「那是自然。」秦易海彬彬有礼,拱手一拜,对乔敬生,他还是心存佩服,论计谋,江湖中自没有人能比得上他乔敬生,纵然行为不义,可谁又能说他不是真正的江湖之主。

白清尘,可真要当心了,乔敬生可是比颜家要厉害许多,他们的同盟不知能维持到什么时候。秦易海如此想着,颇有些坐观好戏的心理。

「阿一。」他轻推开门,见着乔一明端坐室中,脸上两行清泪,心中一疼,忙上前搂住他。

「怎么了?」他急切问道。

「什么怎么了?」乔一明的声音被闷在他怀里,听上去怪异无比。

「你哭了。」秦易海抱紧他,紧得乔一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他所言,乔一明才意识到自己落泪了,竟是在回忆前尘旧事时,流泪了。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乔一明道。

秦易海松开怀抱,乔一明抬起袖子抹去泪水,秦易海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放下,俯身吻着他脸上泪渍。他的嘴唇也不温暖,落下的吻只能算是轻柔,却让乔一明慌乱,脸上浮起红晕,整个人微向后仰,秦易海笑了笑,不再吻下去,他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气息几乎贴在他脸上,乔一明尴尬的轻叹,「真的没事了。」

说着和没事了的两人快步下楼,连寒早在门口等候。行出酒楼时,连寒说起他与蒲若仪的一席对话,他说,他刚刚问蒲若仪,为什么甘愿成为乔敬生的养女,而不愿回到颜家。

蒲若仪回答他,说,我不会回到一个注定要失败的家族,即使那是我真正的家。

当他们骑上马,向昆仑进发时,江湖中传言四起。

传言说:一代武林盟主遁入邪道,昆仑魔教逆天而行。

魔教昆仑,遂成定论。

鹧鸪天

第六十七章

回到昆仑的第二天,山里便飘起了小雪,乔一明捂在被子里,趴在床上望着窗外。来打扫房间的侍婢应他的要求帮他隙开一条窗户缝,他看到了久违的落雪,雪自天上来,飘飘洒洒散入人间。

「这还是第一场雪。」侍婢给屋里的火盆加炭,用铁棒子翻腾了下,新加进去的炭慢慢烧了起来,隐约地能看见,在黑色表面上显现出砖红。

「秀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乔一明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侍婢唤做秀姑,面容清丽,做少妇打扮,从前便在乔一明身边服侍,她走到床前,轻拍乔一明的被子,笑道:「正午都过了,还不起来。」

乔一明呵呵笑,换个姿势,侧躺在床上,他盯着秀姑看,秀姑也盯着他看。看了许久,两人都笑出了声。

「到今天才下第一场雪,有些迟了。」乔一明说道。

「迟什么,一点儿都不迟,正赶上主人回来。」秀姑不再看他,眼神移往别处,她已是打扫完毕,方要问乔一明可想吃些什么,就听见有人开门。乔一明与她俱望向门口,见来人是秦易海,秀姑赶忙作揖。

「没事了,就出去。」秦易海神色威严,言道。

秀姑得了吩咐,踩着小碎步离开。乔一明窝在被子里看他,被子盖住大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澄亮清澈。

「怕冷?」秦易海坐到他床边。

「有点。」

「起床吧,带你到处去看看,你以前也都没逛过这里。」秦易海起身,走到床尾,打开面前的橱柜,拿出一件加厚的白色短襦。

乔一明还是舍不得被窝里的温暖,只把一只手伸在外面,还在迟疑。秦易海对他笑,笑容里带有胁迫的意味,乔一明打了个寒战,掀开被子,一手够到床头矮柜上的衣袍,穿戴起来。待到他双脚套进短靴里,站起来时,一直站在一边的秦易海把短襦递给他,让他穿上,乔一明老老实实地穿好,老老实实地去洗漱,老老实实地叠被子。秦易海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将它每个细微动作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这么定神看着,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

临出门前,秦易海瞥了眼微开的窗户,「怕冷还开窗?」

「为了看雪啊。」乔一明辩解道。

「看雪嘛。」秦易海忽地执起他还算暖和的手,他推开门,指着门外,「看雪当然要到外面来看。」

乔一明对他此言不置可否,雪持续下着,地面上已积了层细软的白色,上面印着深深浅浅许多脚印,秦易海拿起靠在门边的油纸伞,撑开了,两人钻到伞下,踏在雪上,慢悠悠地走。

「先去白越那儿看看。」秦易海说道。

两三片雪花落进乔一明脖子里,很快地,就化成了寒凉的雪水,刺激的他打了个哆嗦,缩起脖子。

行到白越处,站在院口便闻见浓郁的药味儿,其中掺杂着许多知名的不知名的草药的味道,走进去,乔一明重又看见这个还算熟悉的地方,是个半敞开的大厅,屋檐下的大块空地上摆放着许多小炉子,每个小炉子上都放着煎药的砂锅,有几个炉子里火烧得很旺,砂锅的盖子扑腾着,似是随时会掉落地上。

连寒从屋子里走出来,扫了两人一眼,「还没吃饭吧,进去一起吃吧。」

秦易海应了声,拉着乔一明进屋去。连寒则去照料那些汤药。

昨天,乔一明已听秦易海说起,说是白越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乔一明还记得,那时候,白越给他看病诊断的时候,眼之所见已接近盲人,没想到,最后,真成了瞎子。

秦易海与白越闲聊了两句,连寒走进来时,白越约是听到了脚步声,问道,「火都熄灭了吧?」

「都灭了。」连寒拍了拍手,也入座。

席间,谈到白越的眼疾,据他所说,日常起居上一切无碍,没有大的影响。乔一明问道,「是不是治不好了?」

「以前啊,也想要去治,后来渐渐习惯了,习惯每天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习惯看人看物日渐模糊,便也不想去治了,」白越想了会儿,接着又说道,「只要习惯了就好。」

「你觉得习惯便好。」秦易海喝着热汤暖身。

连寒一声不吭,默默吃饭。

乔一明看他神色拘谨,心下惊讶,他还从未见连寒露出如此紧张的神情过。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先走了。」秦易海对白越总是很礼貌客气的。

「那好,就不送了。」白越吃得不多,一碗白饭还剩下大半,听闻秦易海要走,也起身往后走去,「我去躺会儿。」

厅堂里,留下连寒一人,深深望着白越纤瘦背影。

他看一眼屋外,白茫茫一片,覆压着曾经的沧海桑田,又看一眼屋内,不知这素色背影将带着他的现在去往何处。他的眼神在这来回张望的一刻,变得坚决,他从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迈向白越,最后同他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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