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玉桃和钢琴出去买东西了。”兰德拍拍脑袋,向门口走。
易墨微走在他身后关上了门,等电梯的时候,两人决定从一楼开始找寻怪味的源头。
花屋大厦每层只有两间房子,走廊上的一切装饰都省去了,光秃秃的墙面上既没有新式的画面会不断变化的喷图,也没有贴上能自动吸去灰尘的墙纸。有的只是灰色的墙面,白色的顶灯,在晚上的时候,灯光还会闪烁不停。
站在一楼的走廊上,兰德摇头,“没有。”,在这里他闻不到那股味道,倒是吸进了不少空气里呛人的微尘。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电梯载着他们一层一层向上,怪味却像是和他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找到了一个极佳的躲藏点,就此消失了一般。
他们在五楼按下向上的按钮时,被底楼的人抢了先,电梯下到了一楼,停顿了很久才再次缓缓升起。金属门在五楼打开时,眼前是一个抱着一摞砖头的瘦女人,齐肩的黑发,穿着吊带的紫色长裙,细肩带搭在消瘦的肩膀上,随时都有滑落的危险。电梯一角还堆着许多砖头,兰德和易墨微站进去,空间一下拥挤了。女人的手指抠在了红色砖头上,纤长的手指骨节突出。
“用砖头做装修,不多见了。”兰德对女人微笑。
“啊,是啊,”女人有些惊讶地看兰德,她声音很好听,清脆透澈的,五官端正,不算是很漂亮,看着却很舒服,“自己动手的也不多见了。”
“你自己一个人弄这些吗?”电梯到达六楼时,兰德先走出去一步,微楞着看了眼601。
“还有我丈夫,他会帮我。”女人抱着砖头从电梯里出来,在电梯和走道的连接处摆上一块砖头,以免在她将全部砖头搬出来之前,电梯门突然合上。她瘦弱的身影向601移去。
兰德把易墨微拉到一边,“味道就是从601出来的。”,他捂住口鼻,怪味几乎淹没了他对其他事物的嗅觉,他扯着易墨微的衣袖,与他靠近了才能稍微闻到他身上苦涩的茶味。
“那就帮她搬砖头吧。”易墨微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好主意。”兰德皱着眉。
两个人各抱了摞砖头在怀里,女人正从601出来,看到两人的举动,声音激动,“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兰德轻松地将怀里的砖头抱进了601。
偌大的客厅里除了一张盖上白布的沙发再没其他家具,正面对着兰德的是一面正砌到一半的墙,地上还摆放着大大小小许多桶,一小堆水泥聚集在未完工的红砖墙前。通过那些为盖上砖头的空隙还能看到在它之后的是贴着碎花壁纸的另一堵墙。
“真是太感谢了。”女人对着抱进了最后一摞砖头的易墨微说。
房间的格局和701的大同小异,一侧是半敞开的一处用作厨房的地方,里面放着冰箱,另一侧还有三间房门紧闭的房间。
奇怪的是,明明在屋外还那么浓烈得味道,却在此时消散了。
可是,兰德非常肯定地,那味道绝对是从601散发出来的。
“你的丈夫呢?”易墨微的语调没有礼貌,引得兰德回头看他。
“啊,他就在屋里啊。”女人四下扫了眼屋子。兰德一拍手,“对了,怪不得非梦说昨晚听到装修的声音。”
“是啊,昨晚我们开始弄的。”女人笑着,搓了搓手。
“兰德,你能先出去会儿吗?”易墨微给他使了个眼色。
“干嘛?”兰德虽是抬起脚往门外迈,脸上却不太情愿。
“我想问问这位女士和他的丈夫,关于装修上的一些问题。”易墨微笑着看女人,“我们家也准备做一下装修。”
兰德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一个人在走道上来来回回踱步,走道上的味道闻得他昏昏沉沉,最后靠在电梯边上,无聊地看着电梯显示的上升下降的楼层数。
“啊。”在电梯有一次从一楼向上的时候,那味道消失了。
彻底地,从走廊上遁去,兰德使劲嗅了嗅,这种奇妙的转变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这时,易墨微也从601出来了,和笑着对屋子里说了句,“再见。”
“你不会在里面施了什么奇怪法术吧,味道没了。”兰德按下电梯按钮。
“没有了味道不是很好嘛。”易墨微抬手摸他的头发。
兰德耸肩,“也对。”
一回到701,他就往厨房去,拔了水槽里的塞子,那味道真的不见了。
“我得睡一觉。”兰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易墨微拉着他到沙发上躺下,他的头枕在易墨微腿上,一手搭在他的膝盖,蹭在他的身上睡了过去。鼻子里,只闻得到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清淡味道。
易墨微的手抚着他的金发,手指不时卷着他的发丝,“杀了一个人的话,把尸体藏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
“恩。”兰德模糊应他,“不想获罪的话,应该是想着怎么营造一个完美谋杀而不是藏匿尸体吧,尸体总会被发现的。”
“说得对。”易墨微笑着,嘴角扬起,勾画出一个诡秘的弧度。
死去的人总有办法指引别人找寻到他的尸体,找寻到夺取他生命的元凶。
七十九
我杀了人。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幻想也不是一场噩梦。我确实杀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我的丈夫。
看着他血流不止的模样,我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刚才在厨房吃完晚饭,我们回到卧室里看电视,就像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丈夫坐在我身边,电视里播放着一起案件,在市郊的一幢遗弃别墅里发现了许多具无头尸体,著名的女星和她的导演丈夫也在其中。这没什么大不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样的案件。地球早已不再安全,贫民区更是滋生犯罪的温床。地球上的犯罪率并不像政府标榜的那么低。我们不安全。我们也都知道,生活在贫民区的人都知道,但是却不肯承认,我们总是需要某种慰藉来获得本身就带有缺憾的安全感。
那些政客的说辞和警察的官方口径让人厌恶,我别过头,看到了丈夫对着电视机喋喋不休的样子,他的嘴唇快速地上下启合着,他的眼睛投射出专注的目光,鼻翼也兴奋地颤抖着。
他的样貌突然让人感觉陌生。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没有孩子。在需不需要一个孩子方面,丈夫和我达成了惊人的一致,我们没有选择养育一个聒噪吵闹的爱情结晶。我爱他,他也爱我,而这一切不需要一个孩子降临到世上来作一个可笑的证明。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之后,她用力扇了我一个耳光,到现在我还能记得右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我和丈夫交往的时候,母亲就不同意,她不喜欢这个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小说家。她讨厌他神经质的举动,有一次母亲的猫跳到了丈夫的腿上,丈夫向来害怕猫,他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慌张大叫着跑了出去。他的样子可爱极了。事后,母亲告诉我她的邻居们都来打听她的这个女婿的情况,我知道她说的“打探”的意思,就是“嘲笑”。